显而易见,这都是那些“有惋惜、哀痛或悔恨表现的施怨者”的照片。
“对于这一点,我实在无法理解……”铭久说。
“我也实在无法理解。”
声音来自台下第一排正中。铭久连忙看去,竟是周瑗。
“你到底想讲什么?”
青白色的方脸上,葡萄紫色的阔唇一翕一张,本就不甚整齐的牙齿更显张狂。
“呃……”
铭久一时语塞。
“你刚才讲的那些内容,算是哪个版块里的?上季度业绩完成情况,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还是本季度工作打算?”
铭久答不上来,脑海里却响起晴夏曾经的忠告:
“不要为那些无聊的事分神,专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你的发言到此为止,下去。”周瑗说。
铭久只好服从命令。
“下一位,成杰。”
主持人话音未落,眼镜男已经昂首挺胸,阔步走到台前。与铭久擦肩而过时,他依旧保持微笑,并点头示意。
原来他叫成杰啊,铭久暗忖,不知他会作怎样的发言,周瑗又会不会命令他收起那毫无必要的笑脸。
“和刚才那位同事一样,这也是我正式担任咒怨执事的第一个季度,甚至还不是一个完整的季度,因此,我也没有相关指标的环比和同比数据。”
在简要汇报过上季度业绩完成情况之后,成杰如此说道。
原来他入职时间还没我长啊,铭久暗想。
可是接下来成杰却另辟蹊径,将上季度的业绩指标数据分解到每个月,并辅以PPT图表,以此说明他的业务量和办结率正呈逐月大幅提升的态势。这样一来,尽管他整个季度的业务量和办结率都相对落后、甚至低于铭久,却给人以风头渐劲、未来可期的感觉。
随后,他又条理清晰地罗列出当前存在的问题和不足——由客观因素造成的问题,一二三;由主观因素形成的不足,一二三——清清爽爽,干脆利落。
这期间,他一直端着与众不同的仪态和腔调,也始终保持着微笑。
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位成杰就会超过我、超过所有同事,成为咒怨执事中的精英吧——不知不觉,铭久竟冒出这样的念头。
与此同时,成杰的发言再次提到了铭久:
“在我汇报本季度工作打算之前,我必须要说明一下,刚才那位同事统计分析的一系列数据,看似无用,却在某种程度上对我的工作思路提供了补充。”
铭久闻言,颇感意外。
“比如,那位同事提到,上季度由他办结的19单业务中,‘七人之怨’的占比要比‘七年之怨’低。我刚才大体算了一下,我办结的15单业务中也存在同样现象。这就说明,要实现某人被至少七个人施加咒怨,要比他被人连续施加咒怨至少七年,相对更难一些。”
说到这里,成杰忽然收起微笑:
“至于为什么‘七人之怨’相对更难,我想,大概是人类所谓的‘善心’和‘恕心’使然。就像刚才那位同事所说,有些施怨者不但对死去的受怨者表现出惋惜、哀痛,对自己曾经的咒怨表现出悔恨,还曾试图避免受怨者死亡。虽然人类的咒怨不会因其反悔而被撤销,对我们的业务没有影响,但既然人类可以在施加咒怨之后反悔,那么从一开始便怀着宽容和谅解,从而收敛怨心恨意,即便对结怨甚深之人也不轻易施加咒怨的人类,肯定更不在少数。”
成杰到底想说什么呢?铭久望着周瑗的背影,他觉得成杰马上就会和自己一样,被勒令提前下台。
可成杰却依旧侃侃而谈,且嗓音更加清晰洪亮:
“尽管就施怨者人数而言,‘七年之怨’比‘七人之怨’更容易实现,可从形成周期来看,‘七年之怨’的形成周期是固定的,至少要等七年;‘七人之怨’则不然,只要能凑够七名施怨者,可能一天之内就能满足为受怨者执行死亡的条件。也就是说,只要能破解‘七人之怨’的施怨者人数达标难题,我们就能大大提高单位时间里的业务量。”
成杰稍稍顿了一下,重新露出微笑:
“所以,对于本季度的工作打算——”
“时间到。”主持人机械地发出提醒。
成杰的微笑僵在脸上。三分钟的发言时间显然让他的发挥受限。
主持人瞄了一眼名单,然后叫道:“下一位——”
“慢!”
铭久朝前望去,只见周瑗朝主持人摆了摆手,然后把脸转向成杰:
“你继续。”
笑容就像被解冻的水一样,立刻又在成杰的脸上荡漾起来。
“对于本季度的工作打算——目前,我们都是根据人间咒怨的多少和长短,被动地开展业务。如果想变被动为主动,就要转变观念、调整思路。虽然咒怨的时长我们没有权限改变,但咒怨的多少我们却有机会做主。咒怨来自于人,人即是增加咒怨的关键。我打算将‘七人之怨’作为本季度的工作重点,主动接近人类,围绕已经形成、或接近形成的咒怨做文章,努力推动人类施加更多的咒怨,以此增加我们的业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