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个年过得圆满极了。
但是对顾霰云来说，日子明显要难熬一些。其实往年，他每年过年回家也只待三天。年三十跟爸妈吃一餐与往日并没有啥分别的晚饭，然后各自回屋。初一、初二略微走一下亲戚，就借口工作忙早早回到京市。
孤独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早已经习惯。但当身处林青苗在的城市，明明知道林青苗就在附近，却囿于过年这个特殊的时节无法天天厮守，着实有些煎熬。
他白天待在酒店房间里，无所事事，连吃饭都不高兴下楼，选择了客房服务，甚至无聊到下载了一些手机游戏玩了起来。仔细回想起来，其实他还从未有过这么长一段无事可做的时光。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总有许多决定要做。
幸好，每天晚上，林青苗还是能抽出一点时间跟他相见。在酒店等着林青苗从亲戚家脱身的那点时间，竟让顾霰云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期待。
初四，顾霰云再次上门拜访林青苗的爸妈，却是来辞行的。他向林青苗爸妈再一次表达了收留他过年的感谢，然后独自打车去了机场。
“你嘴巴撅这么高，都可以挂油瓶了，回头你爸妈不得说你。”去机场的路上，顾霰云发消息调侃林青苗。
林青苗甩了几张“不想理你”的表情包。
“乖，你在家多陪陪父母，等你回来了我去机场接你。”顾霰云回京市确实有事要忙。他挂出去的房子已经有多人有成交意向了，中介催着他早做决定，他留在房子里的剩余个人物品也需要早点搬出来。
等忙完房子的事，这个春节假期也差不多过去了，顾霰云给利银提交了一封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打算再等利银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利银没有反应，他就去走劳动仲裁。
林青苗还各种担心利银还会祭出什么骚操作，顾霰云让她安心：“我都离开互联网金融行业了，孙奕总不能不让我活吧？连种地都不让我种的话就有点丧心病狂了。”
利银确实没有再搞出什么骚操作，因为孙奕已经无暇他顾了。
刚出正月，海市警方就通报了国内首例“特大涉黑网络套路贷专案”，“轻松贷”的创始人因集资诈骗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非法经营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罚金五千万元；总经理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罚金四千万元；其他30人因参与非法集资、非法经营、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等，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至十五年，并处罚金。
王磊还算幸运，由于涉案时间不算长，认罪态度较好，被判处缓期三年，罚了两百多万人民币。孙奕刚松下这口气没多久，又被行业内的一连串动静悬起了心。
在海市警方发出通报不久，海市在一周内，连续发生三起互联网金融平台跑路或者“爆雷”的情况，一时之间报警维权的居民几乎包围了所有较大的警局，人人谈“互联网金融”色变。
风暴很快席卷了全国。浙省、粤省，在接下来一个月内爆雷不断，利银终于也引来了投资人提前赎回的浪潮。
“在论坛多发几个帖子，先把闹得最凶几个人安抚好，优先兑付。”在办公室内，孙奕凌乱着头发，向运营部、风控部、公共部发出数道指令，然后连着打电话给投资人和互联网金融管理局、银保监会等部门领导探听消息。
“全国这么多互联网金融企业，多大的资金盘子，国家不会不管的。”
“不好说，影响太坏了，都要引起社会动荡了。”
“这东西害人不浅啊，随便一个受害者都是上百万上千万的资金损失，整个家族的钱都卷在里面了。”
“所以要平稳着陆啊，逼急了那些老板都跑路了。”
在纷纷扬扬的各种言论中，孙奕将办公室里陈列的各种水晶和法器都捋到了地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张《互联网金融企业高管不得擅自出境》的通知，上面加盖着公安部、金融局、出入境管理局的公章。
他确实有暂时出国避一避风头的想法。他坚信利银比市面上绝大多数的互联网金融平台管理都要更规范，风险也更小。但是再优质的平台也经不起挤兑。再加上不久前，利银的托管银行，夏华银行业已退休的刘行长，因涉嫌受贿被抓，让他的内心更加惶惶不安。
孙奕父亲倒是久经市场考验，他安抚孙奕让他先不要慌：“限制所有人出境也是为了稳定市场环境，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能算好事，国家还是倾向软着陆的。”
“你还有什么关系能跑吗？刘行长被抓了，我怕到时候把我也牵扯进去。”孙奕略微安心，但仍惦记着刘行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