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舸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给予回应,只沉默地垂眼看她,末了,绽出一个若有所感的笑。
“确实,你说得有道理。”
戚粼也笑一笑,没怎么当真,毕竟自己一股脑输出时也真假掺半。
文创区的占地面积不大,礼品种类却比戚粼想象中丰富。走马观花地看了个大概,还没想好要不要买纪念品,转眼就睨见白蜡木柜的最底层摆了一排手办,一眼识出其明显不是取材于现实动物的外貌,而是更贴近幻想体裁中虚构的形象。
拜郑砚澜所赐,戚粼很容易就把其中一款跟夜骐联想到一起。一问店员,才知道这是博物馆取得了官方授权,真是夜骐的周边。
还挺好看,戚粼因此多看了两眼,忍不住上手时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
“戚粼,”一回头就看见季舸,他语速飞快,神色是与戚粼印象中相悖的焦躁,“我突然有点急事,得马上离开,你一个人回学校没问题吧?”
“当然,”戚粼充分理解事出紧急的状况,即答,“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匆匆道别后,戚粼看一眼时间,也没再逗留,拿起手办往收银台方向走。
店里不断涌入新客,人挤人像沙丁鱼罐头,戚粼站在队伍里感觉氧气都要不够用了,大脑愈发昏沉,掀一掀眼皮都费劲。
好困,好想睡。
可是心跳好大声,好吵。
从昨晚收到郑砚澜的信息开始,心脏就仿佛挪了位置,一直在戚粼耳畔敲锣打鼓。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来自郑砚澜的余威,自己还不至于为一条短讯不分昼夜的心跳过载。
怎么回事,难道是熬夜熬到超出心脏负荷?
......算了,今晚一定早睡。
直到走出场馆,秋雨初霁,人群如流水四散开来,戚粼才深深喘了口气又能呼吸。
刚准备调出打车软件,低头前的不经意一瞥却兀地将她定在原地,不远处一道灰衣黑裤的俊拔身影阔步而来。这会儿正是游客离场的高峰期,他和大部分人行进的方向相反,硬生生走出一种拨云见日的既视感。
他怎么在这儿?
距离越近看得越清晰。科学研究表明,对视会让人们的大脑进入社交超速状态,戚粼虽未通读文章却深以为然。实不相瞒,她现在脑子已经超速到快要摩擦起电了。
电光火石间,她看见几步之外的郑砚澜薄唇翕动,声音有些朦胧。
“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戚粼就变了脸色,郑砚澜也随之一愣:“怎么了?”不忘复述,“我刚刚在问你买了什么。”
根本顾不上回答问题,戚粼如临大敌般眉头深蹙,再开口时声线还算平稳,但双手已下意识找到郑砚澜的胳膊。
“我的听力好像受损了,听东西雾蒙蒙的,像有人捂着我的耳朵。”
手臂接触到的肌肤滚烫似热铁,郑砚澜刚想说你是不是生病了,谁料下一秒就听见更惊人的消息。
“别怕,”他压下心里慌乱,摸了摸戚粼的额头,迅速组织语言,“应该是发烧了,听力受损可能是并发症,我们这就去医院。”
出租车径直开往附近一家医院,开头的无措劲儿过了,戚粼忐忑之余竟生出一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不会真这么巧吧眼睛还没好耳朵又出问题这在某种程度是不是也算天选之人等会儿要不要去买张彩票的感慨。
感慨之余戚粼又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毛病,明明刚才还困得快昏迷,现在却像回光返照一样精神到反常,甚至戏瘾大发,上一秒还在插科打诨下一秒就表演一个跌宕起伏。
“要是我哪天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怎么办?”她攥着拳头逼问郑砚澜,就跟他有解决方案似的,“嗯?你怎么不说话,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嫌弃我?”
她一个人走完全部流程,“我跟你说做人不能这样,生病是人之常情,像我就很够意思,一直都很在乎你的感受,从来没有嫌弃过你的生理缺陷,你说是不是?”
忽略掉内容的离谱,简直称得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郑砚澜亲眼看见司机听到“生理缺陷”几个字从后视镜里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对上他的视线还露出一个饱含惋惜和鼓励的笑容。
郑砚澜:“......”
他转过头要笑不笑,细听还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有什么‘生理缺陷’,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哦,因为是我瞎说的。”戚粼恢复了正常,又好像没恢复,“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谁让你不理我。”
郑砚澜看着她。
这还是两人分手后她第一次有催促回应的需求表达。
从小到大,戚粼紧张的时候通常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一言不发,嘴角和神经同时紧绷如满弓之弦,另一种就是絮絮叨叨为了转移注意力而不停说白烂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