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粼发现自己脑子像卡带了,她压根不关心什么淘金热,只反复道:“那郑砚澜和赵阿姨怎么办?”
“能怎么办。”戚斌也只剩下叹息,“摊上这种事,骂也骂了,郑纲也听不到,难过之后只能接受。”
戚粼感到喉咙一阵干渴,想责怪郑纲都觉得浪费口舌。
妈妈在安慰赵阿姨,那郑砚澜呢,郑砚澜——
头重脚轻地往隔壁赶,快要进门时,戚粼不自觉放轻脚步,像是害怕再给眼前悲伤的氛围增加任何重量。
郑砚澜背对着她,和电视柜旁的明脉蔓绿绒站在一起。这些年他们共同生长,郑砚澜已经更高一筹。他身形一如当年依然站得笔挺,微垂着头,手指轻抚过苍翠的叶片,从戚粼的角度看过去,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伶仃。
戚粼想起四年前郑纲和戚斌的对话,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明脉蔓绿绒是一个潜伏许久的隐喻,原来郑纲那时就认为灵魂到过加州,自己的肉身就已属于加州。
她快步走过去,郑砚澜循声回头。
相顾无言的几秒,戚粼脑海中的影像定格在她和郑砚澜坐在客厅里,她说“愿望实现后就得支付相应的代价”。
赵知华的哭声仍未断绝,戚粼也被空气中连绵的悲痛击中。
为什么,为什么郑纲要如此狠决地离开,难道他也是想赶在世界末日前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为何实现愿望的人是他,支付代价的却是郑砚澜和赵知华?
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天,郑砚澜又是没有表情的模样,只一tຊ错不错地看着戚粼走到面前。
戚粼望着他,想说点什么。
却欲语泪先流。
郑砚澜不由得愣了一下,手指停留在半空:“你......”
戚粼的惊讶不比郑砚澜小,她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当场落泪,偏过头抹了把脸,总不能现在还让人家来安慰她。
“我......我还好。”像料到她想说什么,郑砚澜提前给出答案。
他的手最后落在她的肩膀,拍了两下便要撤回。
戚粼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奇怪,郑砚澜表现得越坚强,她就越脆弱。想开口却如鲠在喉,水汽也涌上双眸。
可恶,郑砚澜遭遇人生重大变故,她给不了安慰和帮助那还算什么朋友!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丢脸,一边泪眼婆娑,一边凶巴巴宣誓如赌咒:“郑砚澜,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打死我也不走!”
安慰人安慰出歃血为盟的架势,就连郑砚澜都在片刻的怔忪后提了提嘴角。
他看着戚粼倔强像跟谁作对一样的脸,终于败下阵来,收力回握一下她的手腕,难掩疲惫地说:“好,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卧室里的哭声逐渐止歇,戚粼也赶在两个大人出来之前平复心情。
郑砚澜惯常递给她一杯温度适宜的牛奶,戚粼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麻烦人家给自己热喝的。
突然想起什么,她对郑砚澜说“你等我一下”,便飞快跑回家中,不一会儿又折回来。
“给你,”戚粼递给郑砚澜一个蓝绿色包装的袋子,“你的生日礼物,我昨天刚拿到的。”
郑砚澜的生日在上周三,已经过去三天,但戚粼找百货商场阿姨订购的礼物一直没到,便拖沓到现在。
“谢谢。”郑砚澜接过,伸手把东西拿出来,他和戚粼一直有收到对方礼物就当场拆开的传统。
——是一盒烫金色包装的巧克力,上面还有没见过的花体字母。
“售货阿姨说这是浓度百分之八十八的黑巧,不甜的,很丝滑。”戚粼边解释边偷偷观察他的反应,“就是生产这个浓度的商家比较少,买的人也不多,还要从国外进口,所以才拖到现在。”
想到戚粼煞费苦心就为让自己吃上一口巧克力,郑砚澜顿时生出一种这才是最紧要之事的错觉。
于是再次道谢:“我会好好吃的。”
“嗯,好。”
尽管期待反馈,但戚粼也不好让他现在就品尝,便拿起桌上的手持镜照了照,转移话题道:“我现在眼睛已经不红了吧?”
郑砚澜闻言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挺红的。”
“啊?”戚粼怀疑自己和郑砚澜有一个人眼睛出了问题,要不就是镜子有问题,“我照镜子感觉已经看不出来了呀。”
郑砚澜却又“嗯”了一声,戚粼愈发摸不着头脑,正要问个究竟,就听他微不可察地轻声道:
“但我看着很明显。”
晚上回到家,戚粼一家三口难得同仇敌忾,把郑纲里里外外骂了一遍。
戚粼在睡前祈祷,希望郑砚澜和赵阿姨接下来的日子顺利一点,如果可以,她愿意提前用今年的生日愿望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