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帝道:“你素来是通达的。朕知道,你侍疾,已月余不曾出宫,此事原也与你无关。只是,教不严师之过,内阁你就先别呆了。至于其他人……”
郭槐抢道:“回陛下,郑劼身为两浙都转运盐使,如今治下发生此等祸乱,难辞其咎。”
“太子门上有个叫冯歙的,前些日子随严柬治理黄河,功劳不小,就顶了他的位置吧。至于郑劼到底有没有罪,这案子还得查。”
熙帝转身回到位上,“这案子交给洪州、陈勇主审,如今查成这幅德行,我看他们的位置也是坐到头了。郭槐,这两人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吧。”熙帝又看向沈滔,“这案子仍由你儿子和那个山阴知县去查,叫什么?”
沈滔急道:“犬子沈亭山,山阴知县陈脊。”
“就是他们二人。这案子由他们而起就该由他们去结束。既然这账本是假,那真正的账本何在?为何两淮盐税渐年减少,给朕查,给朕掀了底查!”
“我劝你们早点死心,你们根本就查不到账本在何处。”马荣大笑,“如果我死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它。”
“你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马荣一怔,抬头看向沈亭山,须臾又不屑地笑道:“想诈我?别跟我耍这些心眼子,没用的。”
“我与你打斗之际瞥见你鞋底红泥,没猜错的话,这些日子你去过城外坟地吧。”
“是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我又把账本埋到陈脊那死鬼老爹的坟里了吧?”马荣冷笑一声,又道:“对,我就是丢在他坟里了。你们要不再去扒开坟瞧瞧?”
陈脊脸气得涨红,正要出声呵斥,沈亭山止道:“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坟场只是路过,你真正所去是慈安寺。”
马荣闻言心里惊如擂鼓,面上仍强装镇定,笑道:“又在胡扯。”
沈亭山笑道:“慈安寺香火氤氲,你从那来,身上可是沾满了味道。你再看看自己的手指头。”
崔娘上前用力将马荣双手掰开,果见上头沾着纸钱上特有的红色金末。这种粉末一旦沾上便极难洗掉,非得等它自然脱落才行。
“想来你坏事做多亦是心虚,向神明烧上那许多纸钱,如今倒成了证据。”
马荣仍在顽抗,“就算我去了又如何,你又如何证明账册就在寺中?”
沈亭山向陈脊递了眼色。陈脊走上前去,顺着沈亭山的视线,从马荣腰间搜出一张贴儿来。
沈亭山伸手接过,缓缓道:“这‘卍’字贴还不能说明吗?”
“你怎么知道!”马荣汗如雨下。
“打斗之际,你时不时便伸手护住腰间,显然是怕东西掉落。我留心窥得这‘卍’字纹样自然猜得大半。”
欢哥这时有点迫不及待了:“那账册究竟在慈安寺何处?”
沈亭山微笑,将帖子展开示与众人,“你们看,这是马荣立长生牌的回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账本此刻便在慈安寺地藏菩萨殿中马荣的长生牌处。”
众人听罢倒抽了口冷气。这马荣心思缜密至此,若非沈亭山聪慧能断,只怕这辈子都难寻这账本去处了。
马荣瘫软在地,嘴角止不住微颤。
“你别得意得太早,只要你找不到另一半账本,这些仍如废纸。”
“这就不劳你们费心。本官自会派人去寻。”
洪州的声音冷不丁从屋外传来,众人无不惊骇。
“洪州和陈勇不是回绍兴府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脊惊讶地往屋外探看,果真是他二人在外,身旁带着衙役兵马近百。
马荣大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终究是郭槐他赢了。”
沈亭山冷哼一声:“反正你是赢不了。”
说着一把将马荣拎起,挟着他来到屋外,几声长笑,对着陈勇、洪州道:“倒是替你们捉了个叛徒。”
陈勇笑道:“商人向来低贱,最不可信。还要感谢沈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账本,并且将此案的真凶捉拿归案。”
“真凶?”马荣咬紧了后槽牙。
“你还有脸与本官说话。身为盐商会首,统领山阴盐务你还不知足,竟串通盐枭黄柳生劫掠盐船,勾结丧行、药行、借‘流棺’出殡之名,行偷运贩售之实。李大人缉获你们一伙罪证,你们便挟持他的红颜知己崔娘,逼他自尽,实乃胆大包天,恶意妄为。如今幸得陛下庇佑,吾得以侦破此案。本官已命人去慈安寺将账本取出,你有什么话就留着黄泉路上去跟无辜遇害的百姓解释吧!”
马荣听罢大笑出声,“你们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我不过是个走卒,背地指令助我贩卖私盐的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