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夜浪大,这小竹筏栓紧后又被浪卷走了。下午巡检司在巡查时发现了才给捡了回来。”
沈亭山上前仔细查看,小竹筏上确是有明显的被冲洗过的痕迹,他双手在竹筏的每一处细细探索,在一个连接处摸到了些丝状物,但这丝状物被缠得太死,他一时拉不起来,便喊道:“呆子,过来帮忙!”
陈脊闻声快步赶了过来,两人七手八脚试了好几次终于将丝线完整取了出来。
沈亭山借着月光仔细检验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好缠得紧,不然早就被浪卷走了。”
陈脊跟着盯了许久,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这是裴荻身上的衣服!”
沈亭山笑道:“正是,这就解释了裴荻为何正面也有沙粒,衣袂上有血迹。他是涨潮时被害,死后又被人移动到这竹筏之上。”
陈脊一听懵在了原地:“白天勘验时,不是说尸体不曾被移动过吗?你的意思是,裴荻在涨潮时遇害,杀死他后凶手将裴荻移动到这艘竹筏上,然后等涨退潮交换期间走进凶手现场,等到退潮再将尸体搬到河滩中央,穿着裴荻同样的鞋,再倒着走离开现场?”
沈亭山看着陈脊,笑道:“看来我不能再叫你呆子,能考上进士的人,总算不太笨。”
陈脊忙纠正道:“我苦读至而立之年方才考中举人,因而至今未娶,哪敢想中进士的事情。”
沈亭山笑道:“进士也罢,举人也罢,你的想法与我的是一致的。只是……如果真是我们猜测的这般,凶手要两次出现在此处,那便是卯时末到巳时这段时间,必须都出现才有可能完成这整个过程,可今日那五人根本没有犯案时间。”
“还有一点!地上喷射状的血迹怎么解释?如果是涨潮时遇害,这些痕迹应该早就被冲掉了。”
陈脊转向沈亭山,却见他愣愣地看着前方,似乎在凝视着空气中的某种神秘发现。
他摇晃着沈亭山,问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沈亭山跳下竹筏,走向栓钉方向,向陈脊问道:“你不觉得这个栓钉有些太新了吗?”
陈脊已经学会了听取沈亭山的弦外之音,他快奔到沈亭山前头,抢先查看起栓钉来:“是呀,这木质栓钉常年在海边被风浪侵蚀,多少应该有些痕迹才是,这根……倒像是新做的。”
沈亭山眼神一转,让陈脊协助将小竹筏移到岸上,随后拔走了栓钉,“走,我们回城去。”
“现在?回城去哪?”
沈亭山笑道:“去哪?去吃饭呀!你不饿吗,我可是替知县大人你干了一天的活。我这第一天到山阴,你不得请我吃吃本地美食?”
陈脊一愣,“眼下刚有些头绪,你不继续查,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沈亭山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填饱肚子都得是头等大事,不吃饱怎么查案呢?”
话音未落,沈亭山便动手推搡着陈脊,两人正闹着,尹涛恰好行舟而归。
“两位大人!你们在这正好,我有事回禀!”
陈脊忙应道:“这是刚巡视完?可有收获?”
“属下沿河搜了一整夜,没发现盐枭的任何踪迹,连盐船都行踪难寻。”
陈脊道:“那么多艘船一点痕迹都没有?沉入河底了不成?”
尹涛道:“打捞了,也没有。”
尹涛看向沈亭山,显然在等他的意见。
沈亭山努努嘴道:“你别看我,我现在饿得头晕眼花,想不到任何东西。”
陈脊拿他没法子,只得应承道:“一会带你去吃出了名的榨面。”
沈亭山顿时大笑,朗声道:“既然这盐船暂时查不到踪迹,便不要太纠结。我倒是更想知道,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尹涛神色有些暗淡,全身微微颤抖。
沈亭山道:“你若知道些什么便告知我们,我们才好还你父亲和师父一个真相。”
尹涛叹道:“八年前我尚年幼,所知都不过是道听途说。据说,当时父亲是遇到了黄柳生这个大盐枭劫船,为了保护官盐不幸被害。”尹涛说着看向沈亭山,“大人知道我父亲姓名应该对此事也有些了解。当时,那艘官盐船也是如今日这般在迷雾中出现又消失,所不同的是,我父亲被抛尸到了河里,而师父是在河滩。”
“我要问的便是这个,今日盐船消失时我们并未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当年呢?若没有打斗声,又是如何断定尹把总是死在盐船上的?”
尹涛摇摇头道:“这点我也一直心存困惑,只是当年船上之人全都离奇失踪,目击者也四散,根本无从查问。”
“当年船上之人?”陈脊问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盐船押运,船上至少得有三十名差役随行,这三十人全部跟着盐船失踪了?今日的盐船也是,上个关隘明明白白记录着,过关三十二人,现在却一个都不曾找到,跟着整艘船一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