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维多亚三
回忆被封闭进匣子里，一旦打开，就像虫洞似的将她吸入，不可扼制地沉浸其中。 在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里，宋幸一点都没落着好。 可结婚对象是她自己选的，连发泄都没出口。 宋幸在工位上摸了一下午的鱼，正无聊的很。 偏头看见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山：我在你公司楼下，我们商量一下结婚的事。 “等下来查岗的话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同事点点头。 宋幸打点好一切，就揣着手机下楼。 “你怎么来了？” 崔敬衫没空说废话，研究所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只说一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宋幸点了两杯咖啡，一杯带给同事，磨磨蹭蹭点完，才记得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此刻崔敬衫已经不耐烦，频频看向手表，直到她发话，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的婚前协议，你看一下，看完提出你的要求，我让律师后期加上，没问题就签字。” 宋幸眨了眨眼，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是独身主义者，对结婚没有多大兴趣。签协议也是为你的未来考虑。财产分割也偏向于你，算是我能做的最好的考量。” 她又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我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这个婚是他们赶鸭子上架要结的，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我爸我妈就认定了要你做他们的儿媳。” 没想到这个崔敬衫并不像他表面表现的那么斯文有礼，说话真不好听。 宋幸有些退缩了，她的眼神黯了黯，默默收下文件。 “我会看的。” 崔敬衫有些心软，开口的语气又温和几分。 “你喝完了吗？喝完的话我送你回去。” 这话听着又像是催促，宋幸摇摇头，又说：“没关系，不耽误你时间了。我自己回去。听说你最近很忙，忙完了我再联系你。” 自此之后，宋幸再也没在微信主动找他，也再也不找那些可爱表情包发给他，以期这座冰山能够心软。 崔敬衫的确是一座冰山，她以为融化了就好，融化了他的心就属于她。 但事实不如她所愿，一旦融化，他会和海面彻底失去联接，永永远远地沉底。 何况宋幸也不是他纯粹的未婚妻。她努力放下那场失败的爱情，却总不能。 譬如，从前每个月她都会向樊盛要一本他刚看完的书，他习惯写批注，字迹凌厉，见解深刻透彻。 毕业的时候，她将这三十六本书连同别的一起运回家，占了她三排书柜。 一直到今天，已经看了第四遍。 宋幸也没有回公司，崔敬衫走后，她就呆呆坐着，直到太阳落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幸刷短视频，总被硬塞一堆华丽婚纱和备婚知识。好像辩论队和樊盛都离她很远了。 宋幸忽然觉得害怕，喘不过气来，好像被人丢进一片冰冷的大洋。 就像日日看见的未婚夫冰冷的一张脸。 无数次宣之于口的“想要退婚”，在看见母亲洋溢的笑脸时，又吞了回去。 可惜那时年纪太小，宋幸不知道结婚不能随便。 等醒悟时，已经上了贼船。 最后还是决定不办婚礼。 “怎么不办了？是不是和敬衫吵架了？” “没事的，就觉得婚礼对我没那么重要，麻烦的很。” 宋幸轻描淡写地说着，让妈妈打好的腹稿正要脱出，又被硬生生地吞下去。 妈妈巴巴地安慰着：“没事没事，不办就算了。结婚都这样，都紧张焦虑。” 张芝芝和宋幸一起长大，彼此无话不谈。 更有缘的是，她的现男友是崔敬衫的堂弟。 婚后，宋幸和她打电话的次数愈加的多。 “我不该结婚的，芝芝，我好后悔。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你以后如果要结婚，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张芝芝偏头瞟了一眼沙发边上打游戏的何泽，起身穿上拖鞋，走到阳台打电话。 “不会啦。何泽应该…” 宋幸立即打断了她，电话那头的她自言自语：“或许不办婚礼，结婚就跟不结婚没区别吧。” 这天下了班，宋幸收到好友小松的消息，说今晚有个 party。 宋幸说没兴趣，她不是爱热闹的人。 小松又是苦苦哀求。 “小幸，我刚回国没有朋友，每天在家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有人组局。你就陪我去嘛。” 宋幸一时心软答应了。 来了之后才知道，组局的人叫郑多。也是个海龟。 包厢里大吵大闹，宋幸和小松说话都得扯着嗓子，一晚上下来，喉咙哑得受不了。 郑多坐在两人中间，和小松攀谈起来，偶尔也能和宋幸搭上几句。 两人三两句聊起来，郑多是个很自来熟的人，也很幽默，和他聊天蛮有趣的。 不过宋幸不知道，这个海龟和崔敬衫的关系很好。 还是崔敬衫的甲方。 不过他们秘密结婚，外人自然不知道这层关系。 玩到后半场，郑多一时没忍住喝多了。断片之前紧急打了崔敬衫的电话。 “兄弟，江湖救急，我这还有一堆的姑娘没车回家。” “那你可以让他们打车回家。”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没说两句，又拿读博来压他。 “听说阿姨最近又给你施压了。让你退学不读了。” 崔敬衫皱了皱眉，立刻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小幸你坐前头，我们几个后面挤挤。” “啊？” 说罢，几个女孩就提着裙摆钻进后座。 “啊，快冷死了都。” 宋幸呵着手也坐进副驾。 闻言，崔敬衫将空调升高几度，转头向宋幸问道：“还冷吗？” 话说完，才看清身边人。 一时间，崔敬衫觉得空调还得再升高几度。 身旁坐着的不是谁，正是他的妻子宋幸。 两人沉默一阵。 “叮—” 宋幸尴尬地低头看手机。 好友小松发来一条信息：不要辜负姐 姐几个就剩你一个单身汉了 小幸冲冲！拿下帅哥！ 还发了一个挤眉弄眼的小表情。 这……怎么拿下…已经结婚了。 宋幸正了正身子，听着后排的小松和崔敬衫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 “帅哥，今天怎么没见你喝酒啊？” “明天要出席一个重要活动，不能喝酒。” “那帅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史学研究。” “好厉害！” 宋舒额角筋直跳，这腔调也太做作了吧。 崔敬衫低低笑了几声，没接话。 “那像你这么优秀，长相又好，肯定有很多人追吧？” 正逢红灯，崔敬衫一手扶着方向盘，和小松攀谈起来。 “我不知道你对很多人追是什么定义，但是我应该没有。” 宋舒安静地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手指头。 后排几个女生起先有些犯困，听见这个话题立马也活跃起来。 “那被崔老师喜欢的女生肯定很幸福。” “帅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不会有喜欢的人的，因为他是个独身主义者。 她在心里悄然接话。 “实不相瞒，我结婚了。” “啊—” 崔敬衫从抽屉里翻出戒指：“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所以…” 宋幸心里一咯噔。 “可是你看起来蛮年轻的。” “不年轻了，我 28 了，你们还是学生，在你们眼里我这个年龄算老了吧。” “怎么会，只能说岁月从不败帅哥。” 崔敬衫唇角弯弯，没说话。 他们结婚没有买婚戒，这只是崔敬衫随便买来搪塞人的，整辆车里只有他和宋幸心知肚明。 28 岁，算老吗？ 宋舒靠在窗边，慢慢回想。 搬新家第一天，崔敬衫就叉着手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她把一箱一箱物件往里搬。 “我事先跟你提个醒，我信奉独身主义，不会喜欢任何人，我不想耽误你，所以你赶紧找个理由离婚吧，趁早嫁个好人。” 宋幸手一松，将纸箱掷在地上，委屈又气愤：“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你爸妈我爸妈说你结不了婚？”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 宋幸不说话，冷着一张脸，将纸箱一块拖进卧室。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生气了，可他无动于衷。 没过多久，宋幸从门里探出头来：“这间卧室我占了，另外一间留给你。” 说罢，合上卧室门，还加了道锁。 崔敬衫能听见一声咔哒的上锁声。 “诶，珂珂你待会儿在哪下车？”小松从后座探过头来。 “水岸。” “那你家是最远的了。” “嗯。” “那我就在前面路口下，珂珂你路上小心。” “好。” “帅哥拜拜，有缘再见。” 小松关上车门，笑着向两人摆摆手。 等车发动，宋幸靠着窗，有些犯困。 “你在水岸买了房子？” “婚前财产。” 崔敬衫没再开口。 宋幸闭上眼，倒头就睡。 “所以我今天回水岸，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宋幸洗漱一番，钻进被窝给张芝芝打了个电话。 “哟，回来啦，今天好玩吗？” “本来挺好玩的，结果后半场来了个傻逼。” “谁？” “崔敬衫。” “哈哈哈哈真的啊！”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芝芝张狂的笑声。“被老公窥见自己的夜生活是什么感受啊？” “没什么感受，而且最最最无语的是，他竟然跟我朋友说他已婚。” “正常，他不是一向不喜欢社交场合嘛，说已婚就不用跟各种美女贴贴了，而且老婆就坐在副驾呢～” “芝芝。”宋幸语气一转，“你知道，我们俩结婚和不结婚没区别，除了住同一个地方，几乎不干涉对方生活。所以他才不会理会我乱吃什么飞醋。” “我-也-不-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