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往这里塞这么多人,绝不是为了栽培他这个野姑爷。他家明面上往西只到溯州,暗地里怕是早将手伸到了这里。
只是这铜狮县,穷到连县衙都透风,有什么值得他家惦记的呢?失踪的姑娘不少,可他姜家多的是娇柔美人,不好好筹划往名门贵胄家嫁女,到这掳几个他们眼里的粗糙女子做什么?
周松时时惦记账簿,难道这粮食买卖,有一阴一阳两个东家?
还有周家,究竟在背后谋划什么?他家做官的多,不缺一个七品知县。周守备在军中,文武不同道,就是想给他助力,也护送不了多远。抬举他,毫无意义。
这又是一处不通。
唉!只因前半生见识少,眼界就只有这么大,还有许多要努力的地方。
旧的官司还没扯清,又新出了几条人命,这乌纱帽,随时可能被撸掉,他得抓紧办事了!
第41章
殷若顺路买好了《自明》,周青云在路边买了些小小的野果,只尝两颗,就把干荷叶包给了她。
殷若抓了一撮扔嘴里,酸得眯起了眼,而后问:“大人不觉得酸吗?”
“还好,这样的吃食,会有人喜欢吗?我是说值不值得去种。”
“直接吃,酸过了头,做成点心能吃个新鲜。大人想发展本地农业?我没下过地,不懂,术业有专攻,想问这些事,还得找老农。”
“嗯,我更不会,百无一是,全是不读书之过。以前我厌烦读书人装腔作势,自己何尝不是孤陋寡闻到可笑。”
殷若笑道:“至少大人会自省,且保有待人的赤诚。”
他笑笑,指着前边的过街牌坊说:“过两日往他家去,再捞些钱粮,就能办大事了。”
他不待她发问,一面走,一面细说:“我在别处看到几句话,说这乡官,本该择高年公正老者,但往往是‘妄张威福,肆虐闾阎’。眼下我召人不来,正是应了那句‘变乱黑白,挟制官吏’。我要派官差下乡办事,两眼一抹黑,还得跟主簿、仓大使商量商量,一处究竟要安排多少才合适。晚饭过后,都到后院来商议。”
“人手怕是不够。”
“不全靠衙门里的人,譬如四个衙差配两个学了木工的男犯,加闲汉若干,再搭一个记事的秀才。一里一甲一乡挨个清点,趁天气还好,把该修的屋顶修一修,缺什么农具,统个数,想养牲口的,记个名字,再每家送上两斤番薯,叫他们试个味。我只想到了这些,你们也想一想,想到什么,及早补上。”
“鞭长莫及。上边派活,下边办事的人总是敷衍。”
“有奖有罚。事办得好,就算是犯人,也能领些粮食,由他自行安排,要兑钱也行。”
“难怪要那么多粮食。”
“是啊,缺口大着呢,还得再去搜刮。不知这同志县粮仓怎么样,那边有没有房家这样的富户?唉,先得把杨文这小子的老鼠洞给找出来。今年的税,就按去年的来算,也少一大截。”
“大人是怕新县丞来了不好交差吗?”
“不是。我找着了,那就算我的。至于亏空,那是罪臣的过,等新到的二老爷
县丞
对完了账,往上奏一本,就不关我事啦。这事,你不要说出去。”
殷若抿着嘴乐,用力点头。
回了衙门,过川堂时,她悄悄地贴近,小声道:“大人,我想去房家探探,找一找宝儿。”
周青云长叹,垂头劝道:“我也怜他不易,只是这样做,极为不妥。白日我刺那一句,他们必定有所警惕。房盛为人不差,要想把人平安带出来,还得找他帮忙。你不要去,惹得他们深藏,就很难再找着了。先装作不知道,等待好时机。若果然如我所猜,那假神仙将他当成童子,就不会亏待,暂且无妨。”
“好!”
夜里商定好腰牌制作和下乡摸底的事,林密管着前一件,冯主簿、周松和殷若齐心管后一件。
冯主簿不怕这人口,只担忧一件事:“大人不怕犯人趁机逃脱?”
“让牢头操心去,事事要我管,那我还有命吗?”
“是是是,卑职不该多嘴。”
林密细说了一下木牌制作。
底漆过后,拿木块浸那铜狮漆做上标记。浸宽边的,一半左一半右,这是城东加城西。浸窄边,分上和下,这是城北和城南。将来挂在腰间,一眼知道这人住哪一块。浸没的深度分两种,男长女短。木牌已经打好洞,用绳串起来,绷直了再往漆里浸,能让同串的深度一致,做起来也快。挂起来晾好,过后再用红黑棕几色漆写别的信息,这里又有多处璇玑,高的矮的,商或农,都不一样。
冯主簿听得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