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门还是锁上吧?”
“他们轻易就翻墙进来杀人,这门是挡不住的,关不如开。”
十几个大火把都点上了,把大门到仪门之间的甬道照得通明,虽没有动静,但看着像是藏着千军万马,确实有点唬人。
外边静悄悄的,周青云仔细听了片刻,大步走进了吏舍。乔四的尸身,被搬到了长桌上,身上盖着高石的衫子。
老医官哆哆嗦嗦给郑保缝伤口,试了几次都没能穿过皮肉。
郑保疼得咬牙也压不住呻吟。
“我来!”
周青云挥开老医官,周松知道他眼睛不好,赶忙将灯盏挪过来。
周青云眯着眼,将针和桑白皮线重新放回白酒里浸过,将指尖也插进去泡上一会,再拿起来缝。他下针极快,郑保只吸了三回气就完事了。
涂敷封口药,再是散血膏,而后裹布巾,十分里手。
郑保惨白一张脸,弱弱地道谢。
周青云看向高石,问他:“你有没有伤到哪?”
“回大人话,我没有,大人,石锁离了手,这……”
“不扣钱,叫你们拎石锁一是练手,二是防身,不是为了刮油水。”
高石想笑,可后边还躺着个死去的同僚,这笑没扯得出来。
“你们换到寅宾馆去歇,将门窗都关好,有事就叫。这些天,你跟紧了郑保,照看好他。”
“小的明白。”
第35章
高石搀着郑保离开,林密突然发话:“大人,我出去一趟,找一下仵作。”
周青云回头,看着不能再动的乔四,小声道:“那是个靠不住的,你要是不怕,就过来搭把手。”
“大人学过检验?”
“看过书,看过验状,过来。”
周松掌着灯上前,林密也跟上。周青云用双手缓缓掀起上面罩的衣衫,露出乔四灰败狰狞的脸,双目已熄灭,没了光,只剩惊惧和绝望。
三人都没有惊恐,凝神细看。
周青云起了个头:“尸首原在县衙吏舍第一间。”
他扭头看向大通铺边的血迹,又转回来端详乔四的脸,接着说:“跌坐床下,仅着中衣。甲字脸,飞剑眉,可辨认身份,为衙差乔四。”
他将手落在乔四胸前,用手丈量他肩宽、胸径、伤口位置和长度,再解衣衫,抬头看向站他对面的的周松。
周松清嗓,接道:“褐色单面绒衣
丝织磨出来的绒,明定陵出过一件皇后的双面绒衣。严嵩家抄出绒衣一百多件。
,市价约八两,略显宽大,与身份身材不符。”
周青云和林密同时扬眉,周松挺直了背,接着说:“粗绸中裤,半新不旧。”
衣衫全部解下后,周青云看的是林密。林密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所见:“伤处有二,皮肉卷凸,为生前刃伤。手上有伤损,曾用手遮截,口睁眼张,死前痛苦。喉间伤口阔长,不知深浅,左臂伤口狭窄……”
周青云回头拿了灯簪子,轻轻探进去,一遇阻碍便拔出。簪子上沾到痕迹,一眼看得到伤口很深,这样的要害之处,下手还这么狠,这是存心不留活口。
周青云盯着它看了会,又将它探进第二处伤,这一处很浅,不足一寸。
“外沿宽,里边窄。”
林密提醒道:“应是大刀痕,浅必狭,长必阔。可他们方才说的是剑。”
周松将灯簪子接了,面色凝重,小声说:“难道凶手有两个?”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周青云轻叹,弯腰将尸首左半边掀起,看过后背,再换到右边。
林密见周松将灯盏攥得死紧,忙劝上一句:“我学过几年拳脚,不是拖累,师爷不必担忧。”
周松回神,摇头道:“我是担心以后,随时要防范,总有疏忽的时候。”
周青云安慰道:“不妨事,县丞典史就要来了。我们家底薄,只能靠肉身挡刀,他们可不是,金贵人自有金子护体。”
林密扬眉,周青云转向他,低声说:“防着你那位本家的亲戚。”
林密默然,周松反驳道:“以林拾一的本事,应当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纰漏。他身上有刀亦有剑,跟着来人用就是了。”
周青云担心殷若,没有心思替他解惑,出神地望着灯油,隔了半晌才回神,答:“你忘了吗?杀人的在前,拿剑的在后。”
周松恍然大悟,一激动,险些叫出来。他顶着周青云的瞵视,及时压了声:“拿剑的人要杀郑保!那他们就不是合伙的,否则一并解决了,犯不着杀人还要分两趟。”
周青云咬紧了嫌犯:“眼下只能知道这些,还得再查查林拾一究竟在搞什么鬼。”
周松再劝:“大人,就算确认是内里有鬼,衙门里还有这许多会功夫的人,未必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