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后的周青云推了他一把,见他缩手缩脚,嫌他碍事,便挤开他,冲到前边,安抚被人用绳子捆了双手拴在柱子上的张璠玙。
“没事了,这就……”
周青云软绵绵倒下,开明一改先前的畏缩,快步上前,扯掉张璠玙嘴里的纱巾,再解手上的结。
“我这就去叫人,您看着时机出来。”
“知道了。”
张璠玙眨眨眼,眼里便蓄足了泪水,涟涟而下,一扬脸,很快沾湿了鬓发,留下旧痕。她看看发红的双腕,满意一笑,走到案前,用圆灰压用力按住最后一截迷魂香熄灭它,再换香铲将它埋在香灰下边,重新压平放香篆,换上最寻常的老山檀香,点燃它。
她抬头望向窗外,轻笑道:“有志春常在,无心夏皑白。秋凋何必哀,冬梅送晚馤。”
时候到了,她扯松衣衫,拔了簪子,披着散发,跌跌撞撞往外冲。
有怜惜美人受苦的,有愤怒禽兽行径的,再加一个匆匆寻人的开明,这事就凑齐了。
一众人杀到临水轩,罗大人迫不及待斥责:“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凭你也能……这是怎么回事?”
“行凶者”被绑了四肢,嘴里填着藕色罗帕,帕子一角绣的正是罗夫人最爱的菊蝶纹。
“呜呜呜……”
被婆子和丫鬟搀扶安抚的张璠玙见众人退出来看向自己,抿紧了嘴颤抖,强装坚强道:“璠玙无事,就此作罢吧。”
被解救的周青云隔着门骂:“他娘的,我说干嘛三催四请,不来还不行呢,原来是要做这么大一个局,好一个不要脸的仙人跳!罗大人,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唱这出?督粮的,卖粮的,原来如此!”
罗大人着急不已,忙向那位客人解释:“绝无此事!梁兄,我来这,只因老母亲牵挂借住在此的孙媳妇,托我过来关照几句。”
张璠玙要打乱周青云自辩,照原先的计划走,挣扎着要往池里跳,谁知拦人的只有身边这两个。
开明咳了又咳,来迟的房盛喝道:“少做戏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房盛在下人的搀扶下,亲自进屋赔罪。
张璠玙脸色惨白,不明白究竟是哪出了错,还待要描叙几句罪状。右边的婆子看出些端倪,狠掐了她的腕子。
张璠玙伸着手向前,露出泛红的腕处。
房盛隔着窗看到她动作,气道:“罗大人,只怪我家疏忽怠慢,让罗少夫人受委屈了,您顺便接回去吧。”
周青云梗着脖子嚷:“果然如此!先送走她,再杀我灭口吗?”
“大人息怒,她年轻丧夫,情志不舒,郁结于心,魂离梦交,夜里时常出来游荡,正吃药呢。神志不清,误以为有人要害她,才做出这样的事。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该赔的罪,我……”
“叫你们老太太来,她跟我说……”
“大人,借一步说话。”
罗大人不敢再牵扯其中,大声帮腔:“侄儿丧期,她便有些不对劲,因此家里人才担心不已,托我过来关照一声。原以为有亲人作伴会好些,没想到愈发严重了,难怪方才说话颠三倒四。周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梁兄,公务不宜耽误,不如我们先行赶路。”
“再坐坐也无妨,船菜吃腻了,我还想再喝两盅。”
这两人一走开,张璠玙在屋外跪下了。周青云咬死了是房老太太指使,要她出来亲自给个交代。
房盛叹道:“大人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她来不了!”
“我的宝贝儿呢,是不是被谋害了?他娘的,我跟你说,这事没完,人人都知道我上这来了……”
开明跪下回话:“没有的事,贵公子正用膳呢,这就送来。”
狗到了,周青云牵着它,终于舍得钻出临水轩了。
房盛在小厮搀扶下跟在后边,身边两个管事脸色难看,一个走开了,没一会又回来了。
狗公子突然朝着他狂叫,周青云又怒了,朝着他骂:“混账,准是你偷偷下黑手,吓着它了!”
这人垂首,默不作声。
房盛怒喝:“哪个房里的?这么不懂规矩!”
这人跪下,不疾不徐答:“回少爷话,小的杨明,在老爷房里当差。请周大人恕罪,小的不敢欺负公子,只怪生得太丑,吓着它了。”
他缓缓抬起头,果然生得猥琐。
周青云嫌弃地摆手放过他,回头对房盛说:“那位梁兄的身份,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不能白吃这个亏。我要两个人,一个是殷捕快在你房里见过的美人,一个是……”
他转头看向炼丹那方向,接着说:“我跟尸骨打过六年交道,皮肉筋骨,再熟悉不过,别想糊弄我。”
他在美人靠上坐下,狗紧紧地挨着他蹲好,转头又朝人叫。这位识趣地退远,不碍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