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表妹说得上话,你去找她帮忙看看。”
林密脸红耳赤,结结巴巴说:“这……这不……”
“查案要紧,为了公务,只好暂且抛开俗礼。”
周青云眨眼,林密的脸更红了。
“快去快去。”
周青云推着他出门,自己仍旧坐在门槛上想事,顺道帮他们望风。
没过多久,他听到院门口有窸窣,赶忙起身,快步迎上去。
千山垂着头,丢下一句“他们有了什么主意”,做贼似的翻上房梁,溜走了。
周青云站在槐树下发笑,见雀儿端着陶盆往外走,便收了神色,嘱咐她再摊些不用发面的鸡蛋饼。
“是!”
“这是要倒去哪?”
“小牛姐姐说泔水倒了可惜,可以送给人喂猪,特意在饭堂那边置了几只大桶,满了就送去外边。那些进城卖菜卖柴火的人抢着来挑,这里边有油水,猪吃了长膘快。我去饭堂取馒头,顺路带过去。”
周青云脑子里闪过一道雷。
雀儿惶恐不安,连忙福身认错:“大人,都怪我说得不清楚,您放心,我会换干净的盆来盛馒头,不是这个…… ”
“这是好事,去吧。”
雀儿低眉顺眼地去了。
周青云愣那一下,着实吓到了她,她不敢耽误,很快去而复返,赶去灶房忙活了,小茶、新桃关着门不出来。四周没人打扰,林密和蔓儿隔着窗子说话仍不自在,很快回转。
“岳母有几对金丁香,是当年从向京发嫁时添置的,成色也不同。”
“屋里说话。”
桌上摆着雀儿送进来的热粥,周青云顺手帮他盛了一碗。
“慢慢吃,饼还没摊好。”
林密很不自在地说:“我一直在这吃,该扣下伙食费用。”
“你兼了一身的差事,只管你几顿饭,算是我刻薄。”
“不不不,大人帮我找回了人,是我的大恩人。”
“那是我妹妹。你多攒些银钱,将来成婚生子,花销大着呢。正要问你一件事:往后这功名?”
林密怅然一叹,苦涩道:“再说吧。寒门出身,就是考了名次,也不过是随波逐流,将来不知是被迫去做违背良心的事,还是惹祸上身?”
“本该安慰你,但实话难听,我就不哄你骗你了。”
林密苦笑,两人趁热吃着热粥馒头,继续低语。
“先前得过一张账片子,上边写着三月十六到八月十四,共收六百一十八斤四两四钱重。你想想,有什么东西是从三月连续收割到八月的?”
林密摇头道:“摊到每个月是一百多斤,每一日是三斤多。作物都有合适的收割时节,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若是瓜果总量,价钱不一,一般人家不会特地记这个账。听着像是打鱼……”
“梅娘身上的。”
梅娘跟鱼扯不上关系,林密看向他荷包。
周青云在上边拍了一下,说:“如果是金子呢?五个月收六千两黄金,没准这还只是一个矿洞的数,你说姜家高不高兴?梅娘说房繁常找她看山脉,那些被腐尸替代身份的壮实男子,还有每年几百个混在冻死饿死名单里的壮年乡民,都能拿来挖矿!”
林密愣住,周青云接着说:“金币是从冯康那顺来的,他身上有两只钱袋子,一只挂在外边,这是他藏起来的那个。他人不坏,有些小聪明,很会明哲保身。只要我们没有占据稳赢的局面,他不会承认,也不会交代东西的来历。不好逼迫他,那我们就自己猜,梅娘只和房繁这个大人物打交道,账片子九成是从他这弄来的。去房家那天你看到了,冯康熟门熟路,那我猜,这些金子,是他想法子从房家手里弄来的保命符。”
林密感觉事态严重,小声说:“等人齐了再商量。”
周青云摇头道:“不要叫他们知道。我有事要托付给你,将来……万一……你要替我劝着些。”
他说得含糊,林密却听懂了,急道:“你不是常说先保全了自己,再谋事吗?”
周青云叹道:“我有些不好的猜想,天大的事,不是我等蝼蚁撑得住的。若有一天我翻脸不认人,你就要知道,是退出去保全青山的时候了。林密,我这人,惜命得很,可要是这条命,必须拿一百一千个无辜的人来换,我做不到,不划算,还怕天打雷劈。”
他伸手到桌子底下一抠,摸出来一个信封,送到林密跟前。
“里边有三千两,不是给你的,想请你帮忙收着,要是出了事,我将人都托付给你了。不单单是她,还有外头这些兄弟。”
林密为了让他安心,郑重点头,将它收进怀里。
“你想到了什么?”
周青云不知在想什么,恍了一下神,晦暗不明地答:“年猪!养猪的人,愿意挑着泔水跑几里地带回去,不辞劳苦好好伺候,不是爱它,是为了年底宰它换钱。我想房盛是不是在告诉我,房家也是别人的年猪?你读的书多,应当知道,从古至今,那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下场都很惨。房盛一愁内忧,二愁外患,一个姜家还没解决,又被万家盯上,房家就是有账簿,也不敢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