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大不了就强行扭送过去,阎王那儿要打要骂再说。想定了主意,手一挥,囿灵灯暗沉沉的光重新亮起,正打得一脸狼狈的老皇帝不由自主往这边飘来。
任平生有些发愣:“不等他了却尘缘了?”
莫望懒懒地说:“他不是嚷着尘缘是我?鬼的尘缘,下去了再了吧。”
老皇帝在囿灵灯中怒气沉沉:“如璜!我不会去投胎的!”
“再说一遍,”莫望狠狠拍了一下囿灵灯,只听灯里嘭的一声炸响,“我叫莫望。还有,你已经不是皇帝了,别跟我发号施令。”
第30章 见阎王
尘缘断得不干净,黄泉路上也不能自己走。灯往地府厢房鬼差面前的书案上一摆,人家果然也不肯收这只鬼。
小鬼差死得早,十二三岁的样子,嬉皮笑脸往正堂一指:“莫大人,这你得送到阎王跟前去交差。”
莫望原地撒娇:“好娇娇,你就帮姐姐一个忙吧!”
那被唤作娇娇的小女鬼俏脸一板:“按年纪,你都该叫我祖奶奶了!”
任平生脸皮直抽,这位娇娇看着天天笑嘻嘻的,其实手特别紧,莫望就没在她这里讨到过什么便宜。就听他那没皮没脸的师父又在嚎:“好祖奶奶,你就帮人家一个忙嘛!”
祖奶奶娇娇抄起桌案上一只青玉笔筒就砸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提魂使莫望,任平生,觐见阎王!”
正堂咚的一声钟响,有鬼差出来引路了,莫望抬头一看,又是个熟人:“魏姨!”
魏姨板着脸走过来,公事公办:“莫大人请进。”
莫望烦躁地提着灯给魏姨看:“是这个老东西,我进去了又要挨罚。”
魏姨瞥了两眼囿灵灯,也是满眼嫌弃,又看向任平生,问了一嘴:“这就是你那徒弟?”
任平生垂头行礼:“魏大人。”
莫望拿肩膀顶了任平生一下:“这就是你师祖的老相好,叫声师祖婆婆来听听。”
魏姨扭头就走:“阎王已在堂上,莫大人莫要误了时辰。”
莫望臊眉耷眼,只好领着任平生跟上。任平生听其他鬼摆龙门阵时说过,阎王殿里一向清净,眼下一看,除了判官和今日轮值的魏姨,竟没有其他鬼差在堂。
阎王看着约摸三四十岁,要不是高坐正堂,还以为是个刚从地里回来的农妇,只穿着一身沾了阴泥的布衣,头上随意戴了一顶官帽,像是顺手拿起来充个场面似的。
莫望对此习以为常,任平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惊得差点忘了行礼。
阎王一脸不耐地敲着桌子,那桌子旁边竟还倚着一把锄头:“又是你,你怎么那么多事?”
判官倒穿得齐齐整整,此时轻咳了一声,阎王瞥他一眼,抿嘴不说话了。判官只好自己问:“莫大人何事要奏?”
莫望垂头丧气把灯往地上一摆:“这老东西不肯投胎。”
判官翻了翻册子,心中了然:“他的尘缘系在你身上,确实难断。”
阎王来了兴趣:“你相好死了?放出来我看看长什么样。”说着手一挥,老皇帝跌在堂上,抬头打量,看着眼前的阎王也是一怔。
阎王却大失所望:“老成这样了啊,也太丑了。”
莫望吐出一口浊气:“不是我相好!”
判官再咳一声,隐晦地瞪了阎王一眼,才继续说道:“秦晟,你与莫望早在五十年前就已了断,死后纠缠,只会影响你来世阴德。”
多少年没有人喊过老皇帝的名字,判官的声音沉厚有力,老皇帝听得愣了下神,半晌才冷哼一声:“朕不要来世。”
他老顽固一般指着莫望:“她能留在人间,朕如何留不得?”
阎王一听这个“朕”字就火大,不等判官说话,惊堂木啪地一声巨响,老皇帝被拍得吐了一口血。阎王骂道:“老娘最烦你们这些当皇帝的,死都死了还要朕朕朕,做了鬼就不会说人话了?”
别看她浑身都一副黄土地里滚出来的农妇样子,阎王到底是阎王,天子一怒尚且伏尸百万,阎王一喝差点叫秦晟这个老天子当场腿断,惊堂木下荡开的威势直接拍得他鬼胎皲裂,浑身痛热难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莫望悄悄跟任平生嘀嘀咕咕:“听说阎王是被一个皇帝下令打死的,啧啧啧。”
任平生假装没听见,其实心里好奇得很,打算出去了再好好打听一番。
判官叹口气,又出来打圆场:“莫望是自尽而亡,因缘际会做的入册鬼差。秦晟,你却是寿终正寝,按你今生功过,来世应投生商户人家,无大富大贵,却也有吃有穿。若再纠缠下去,损了阴德乱了轮回,合该入奴胎了。”
老皇帝狼狈地喘着粗气,莫望不耐烦,直接跪在堂下:“阎王,我愿领罚,直接送他入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