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个月给你发薪水。”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江望第备用子弹里的撒娇卖惨都没用上。她满怀期待地等到发薪日,手机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入账 700 元,余额 1004 元,但咖啡师的薪水是每月一千五百元。
嘉宝说她每个月要帮江望第另外存 200 元钱,免得她花个精光。
一开始是有商有量的,嘉宝说江望第还没达到咖啡师的标准,只能按学徒的薪水付给她。江望第则认为她做的工作和咖啡师没什么两样。两人越说嗓门越大,江望第大哭着说嘉宝黑心,嘉宝也哭了,说江望第白眼。
江望第冲进房间把门反锁起来,扑在床上痛哭。
过了一会儿,嘉宝在门外说:“下个月,让你师父给你做个考核,如果出品都合格了,就给你咖啡师的工资。你现在如果真的急用钱,我可以借给你。”
江望第扭扭捏捏地打开门,鼻子因为擦鼻涕磨得通红:“再借我八百就够了。”
“一千?八百还不够你零花吗?你要钱做什么呢?”嘉宝实在担心她走上歧途,“你告诉我理由,只要理由正当,我可以给你钱。”
“我想买一双球鞋。”她垂着脑袋。
“球鞋?”
“送给小周的,上次我们路过商店,他很喜欢那双鞋。”
钱借给她了。第二天,嘉宝就私下给周世嘉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地骂:“你要那么贵的鞋子干什么?小江她举目无亲,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应该用来给她的未来铺路,而不是满足你高中生的虚荣心。”
周世嘉听了半天,反应过来:“宝姐,我不知道她要给我买那双鞋,你放心,我会劝她不要买的。”
收到周世嘉消息的江望第什么都没说,把钱还给了嘉宝。
那一日天高云阔,放学后,周世嘉骑着电车飞奔五公里去咖啡厅找江望第,仿佛整个北半球的春风都在为他摇旗呐喊。和平常一样,他载上她去凌云大桥边的河堤散步。
周世嘉说:“其实那双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牌子贵,买个虚荣罢了。”
“买的就是虚荣。”江望第咕哝道。
江望第最近胖了一些,愈发可爱。风拂动她黑发,周世嘉沿着她光洁的额头一路看下去,看见她因为不高兴而微微撅起的粉红嘴唇。周世嘉脸红了:“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很高兴很满足了。”
她吃惊地抬头:“你在说什么啊?”
“那双鞋啊。”周世嘉停下脚步,“我其实根本不需要那双鞋。”
她想了片刻:“你是不是没收到我的短信?”周世嘉打开手机,这才看到昨天她发来的短信:鞋子是买给她男朋友鲸鱼的,他只是个借口。“怪不得!”江望第大笑起来,推了他一下,“难怪!我还以为你不会撒谎才被宝姐听出来的!”
周世嘉跟着干笑了两声,实在笑不出来,脸色像六月将雨的天,倏地阴沉下去。
“走吧走吧。”她加快步子走在前面,“请你吃饭,是我害你被宝姐骂了,我跟你道歉。”
他站在原地不动。
江望第不是没听懂周世嘉突如其来的表白,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想就这么搪塞过去。
“江望第。”周世嘉身子站得直挺挺的,双手不自觉地对齐裤缝,大声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河堤上路过的人转过脸来看他们。金黄夕阳下,两个穿白色衣服的少年像两颗刚刚擦熟的果实。
“你干什么?丢死人了。”江望第折回来,拽着他的袖口把他往前拉。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周世嘉并不觉得那个叫“阿鲸”的怪人是真的喜欢江望第。
她皱着眉:“我只把你当朋友。也许以前会……但是现在不可能了。你不会懂的,我这辈子就只有他了。”
周世嘉眼中噙满泪水:“他总是让你觉得你不够好,但是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你难道看不清吗?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甚至都不愿意认识你的朋友!”
“那是因为我确实不够好。”她忽然也难过起来。
“不是的!”
“争这些有意义吗?我就是一个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打工妹,寄人篱下,除了这张还过得去的脸蛋,我什么都没有。我这辈子完了。”她说着往回走,“你根本就不懂。”
周世嘉抹去眼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决然道:“以后不要见面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从城墙下抽走一块砖,周世嘉的精神世界整个坍塌了。他拉住江望第哀求:“我错了,我收回刚才说的所有话,我们可以像之前那样,做普通朋友……”
江望第用奇怪的目光看他:“然后呢?你还会喜欢我吗?如果还会,那你和我做朋友,是为了趁虚而入吗?还是说你很缺朋友,非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