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宝喜欢江望第,把她当妹妹,抑或是她超龄的女儿?江望第未满 18 岁,既然被她收留了,她觉得自己就有义务教导她。
所以晚上的门禁设在 9 点,江望第如果出去玩,要向她报备清楚事由、行程、同伴……
“嘉宝。”江望第用肩膀蹭她,“我今晚想跟朋友出去玩。”
“哪个同学?是上次那个周同学吗?”嘉宝对看起来呆呆的周同学很放心。
“就是他。”江望第扮出小猫撇嘴的表情。
嘉宝看一眼室外的天色:“你记得带把伞。”
“谢谢宝姐!”
江望第上白班,下午五点就开始休息,而嘉宝下午三点才会来店里,一直待到凌晨两点打烊,中途不回家。
嘉宝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江望第像出笼的鸟儿。
她洗过澡,从嘉宝的衣橱里取出一条防尘袋包裹着的黑裙子。
裙子前后领口都大方地朝腰际开,布料里纺织了不规则的金属线,金属片,亮闪闪,沉甸甸的,有一天晚上嘉宝穿着那条裙子和高跟鞋回家,像把星光熠熠的夜幕随手扯下一块裹在身上,神秘莫测,仪态万方。
嘉宝平时不讲究穿衣,这裙子也只见她穿过一次。就算今晚偷穿出去,干洗了再放回原位,嘉宝大概也不会发现。
江望第坐在大梳妆台前,一件一件试嘉宝的耳坠。都是小商城淘的玻璃制品,她还以为是名贵的珠宝,试完拿纸巾擦了一遍才细心安置回去。
镜子里,女孩双唇紫红,比平时鲜艳许多。
她忽略了被自己踩在鞋底的裙角,用力站起来,又被扯回去,重心往前倒,慌乱中她撑住桌子站起来,看到那瓶被她搁在边缘的香水摇摇欲坠,这一瞬间,大脑里闪现自己被扫地出门的情景,手先一步飞出去,把瓶子扶正了。
她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重重坐下。
大腿传来一阵迟到的痛,她撩开裙子看,金线擦伤了一块皮肤,大小不一的水珠和血珠渗出来,像晶莹的眼泪。
这阵痛把她刺醒了。她愕然抬头看镜子里的假嘉宝,一股羞耻从头淋下来。
曾经学校里的中心人物,妹妹仰慕的第一江,在嘉宝这些丰富的物质打造的城墙根下,江望第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捏泥巴的卑劣小孩。
没钱,就一直要 effort 要狼狈,没有 less,只想越多越好。
她想起口袋里蹩脚的小抄,想起男朋友侃侃而谈“福布斯”而她以为是他亲戚的时候,想起他兴奋地递给她索尼的 PS3 而她问他音乐列表在哪里的时候。江望第拿手机给阿鲸发消息,说身体不舒服,今晚不能赴约了。她甚至想分手。
她歪倒在自己床上哭了几秒钟,想起来要换衣服。
沉甸甸的裙子被她拿在手里谨慎地整理,转个圈,露出被扯坏的一面,那一块变形的金属像一个凹陷的疤痕。
眼泪立马吓成了汗,她连忙反锁房门,手忙脚乱地想把裙子修好。
一直尝试到半夜十一点,确认裙子修不好了,虽然只有拇指头大小,但是在她眼里它大得像一颗能撞烂地球的彗星。
再过一阵子嘉宝就要回来,她胆战心惊地把裙子放回衣橱。
那一整晚都没睡好,她好几次决定坦白,好几次反悔,最后在天亮前决定了方案:先不告诉嘉宝,偷偷攒钱还给她。如果运气好,或许还可以送嘉宝一条更贵的裙子,再厚着脸皮跟她讨要那条旧的,就此瞒天过海。
几个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去,Sharon 忽然问江望第“想不想多打一份工”。
江望第求之不得。
Sharon 看一眼嘉宝常坐的位置,软乎乎的手拉着江望第坐下:“你宝姐要是知道,肯定是反对的。她舍不得你出去吃苦。不过要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亲爱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江望第假装甜笑:“我不和她说。”
“我这边开了一家会所。”Sharon 放下怀里的小狗,右手比划出五根做了镶钻美甲的白嫩手指,“别误会,就是陪陪俱乐部里的老板玩游戏,端茶送水,绝对不会逼你卖身。五千一个月,最懒的就拿这么多,勤快的一个七八千,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一个月收入过万都绝对没有问题。”
江望第立刻懂了。不管是陪酒陪笑的程度,还是假装从容让人摸乳房的程度,她都不愿意:“我考虑一下。”
Sharon 经验丰富,她从不施以威逼,只点到为止地利诱:“没关系的!你什么时候缺钱了,来找姐,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姐那里随时都缺的。”
江望第仓皇逃离。
周世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江望第缺钱。他在招聘网站上找到一个平面模特的兼职,立刻转发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