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远拿过她的手机,又看了一会儿:“我有她的消息,但我有条件。”
江风夷感觉像有一股电流蹿遍全身,点了点头:“我会保守秘密。”退一步讲,她不想惹祸上身。
他起身去书房,不一会儿抱出来一个塑料箱。里面是许予华的遗物,当初赵平原担心其间掺杂了他们的秘密,没有交给警察,赵平原死后,李志远如法炮制继承了他的秘密。
箱子里翻出来一个 DV 机,他充上电,打开给江风夷看:“她在里面出现过。”
DV 机里有很多零碎的片段,有很多陌生人,李志远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女孩是谁,赵平原说他也不认识。
傍晚,江风夷抱着纸箱离开。两人站在“平安喜乐”的红地毯上尴尬道别。李志远也察觉到江风夷对他微妙的恐惧,他已经是不再是人的同类,他感到一阵悲凉。
江风夷只想尽快回家:“好的,那就不再见了。”
李志远有些踟蹰:“我和平原的事……”
“我不会说。”她迈出去几步,突然想起来时路上要问的另一个问题,停下来问他,“你早就知道方如芋要做什么,对吗?”
李志远直挺挺立在门边,盯着她不说话。
她联想到孙见智提起这件事的微妙表情,脑袋里嗡地一声响,倒往回走两步:“你不是知道,你是故意让她误会的——”
否则方如芋怎么会认为她才是要勒索李志远的人呢?
“你错了,我什么也没和她说。”李志远扔下这句话,竟然像个螃蟹似的缩回门里,把门关上了。
正值下班高峰,江风夷和许多电单车一起抄近路挤过小巷子,被一辆逆行的汽车逼停。路边的烧烤店刚开火,几大盆子冰冷的肉块正在等待穿刺之刑。一阵呕吐的冲动涌上喉咙,她屏住呼吸,把脸转到另一侧。
“走啊?!”身后一个带头盔面罩的人恶狠狠道。
因为对这打扮心有余悸,江风夷一改睚眦必报的作风,默默让开路,显得有些委屈。
他又突然温和起来,路过时不好意思地低低说了句“多谢”。复杂的人。
她对面罩下的脸好奇了几秒,很快就清醒了。即便头盔面罩全揭下来,也还有一层皮,温暖的,有触感的,极具欺骗性的皮。方如芋啊方如芋,聪明得恰到好处,蠢得正中他下怀。
第23章 上身
2007 年 7 月 14 日,17:21。
天台一格一格好似半空中的水田,风很大,一群飞鸟掠过远处矗立的商厦。
“你好,我叫……端午。”
女孩坐在一把褪色的木椅上,对镜头笑。
持录像机的人说:“很好,继续说呀。”
“我 17 岁,来自……很远的地方。”她看一眼镜头的右上角,再看镜头,“我现在很幸福,和我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他的妻子,我们一起生活在小小的房子里,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还记得你以前的梦想吗?”许予华打断她的话,用鼓励的语气说,“说一下你的梦想吧。”
她的两颊飘来一片晚霞,眼睛像星星:“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歌星,在舞台上唱歌,有几万个人来听我的演唱会,我们一起合唱。我想拍好看的写真,写上我的专属签名……有一天,我爸爸妈妈在街头看见我的海报,说‘哎呀,这个明星怎么那么像我们的女儿呢?要是我们当初支持她唱歌就好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了。
许予华也笑了:“那你现在可以唱一首歌给我们听吗?”
她说:“你们?”
许予华说:“对呀,我和晚风,鸡冠花同志,风雨兰同志……那几只晾衣绳上的麻雀,我们今天都是来听你的演唱会的。”
镜头扫过晾衣绳。
她转过脸去看一眼麻雀,开始慢慢地唱:如果流浪/是你的天赋/那么你/一定是我最美的追逐/如果爱情/是你的游牧/拥有过……
一阵铁门的开关声剪断她的歌曲,她不唱了,满含期待地望向那头。DV 机的画面定格在她笑容最灿烂的那一秒。
江风夷重新按下播放键,回到视频的开头。
“你好,我叫端午……”
是熟悉的江望第的一颦一笑,陌生的卷曲头发和白裙子。视频重复了四五次,看到后来,江风夷忘了自己在看什么,她对着流动的画面发呆,忽然泪如雨下。
通向天台的门上了锁,住在七楼的是张阿婆。她丈夫几年前去世了,她独居,在天台种了一畦菜。江风夷径直去敲她家的房门。屋子里响动半天门才打开,张阿婆笑眯眯的:“小许啊,有事吗?”
江风夷笑了笑:“我是小江,不是小许。”
张阿婆点头:“噢,我以为你是许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