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嘉宝轻喊出声,不确定这个女孩是不是她。
江风夷看向她:“你认识我?”
连声音都那么像。只是这女孩眼睛更圆,脸盘更宽,嘴唇也更丰腴,即便是十年间面容有变化,身高也不会矮下去。嘉宝摘下耳机:“你也叫小江?”
江风夷反应过来,猜到她应该就是店主:“请问你认识江望第吗?”
嘉宝点头:“我认识她,你是?”
“我是她妹妹。”
2007 年初的一个深夜,嘉宝也是这么认识江望第的。她把行李箱放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请问老板在吗?”
嘉宝:“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吗?”
春寒料峭,江望第刚走了很远的路,她哆哆嗦嗦问:“请问你们招人吗?我十八岁了。”
嘉宝扫她一眼,客气地微笑:“不好意思,不招了。”
她眼里的光迅速暗下去,像要哭了。“噢,谢谢……打扰了。”她转身出去。
行李箱轮子滚过门外那片坑坑洼洼的砖地,发出断断续续的磕绊声,嘉宝想起自己挂在门外的招聘信息,心中一阵愧疚。她并不是不想招人,只是不想给店里添累赘。这丫头一看就未成年,很可能还是离家出走的。
一个小时后,江望第又回来了。
“姐姐,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地方落脚。”她双手合十,哭着向嘉宝乞求,“我现在可能什么都不会,但我学的快,你可以先不发我工资,只要给我住的地方就行。”
店里有人点了一份炒意面,香味飘出来。发现女孩咽了口唾沫,嘉宝乍起恻隐之心:“说真话,多少岁?”
江望第眼泪立刻止住了:“十七。”
人挺狡猾,身体也结实,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在外面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豺狼虎豹,嘉宝打量完她,问:“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不上学吗?”
“爸妈死了,亲戚都不想管我。”
嘉宝从小就没有父母,她仿佛看见自己年少时那张苦难的毛毯重重披在了江望第身上。
“你吃东西了吗?”
她摇头。
“我们还没那么早打烊,你随便找个位置坐,我给你炒面。”嘉宝拉过她的行李箱,“吃辣吗?”
“吃。请问可以多放点辣椒吗?”
嘉宝独身,租住在咖啡厅楼上二室一厅的小房子里。
是夜,她清空其中一间,让江望第住进去。她们在小屋里一起铺床。嘉宝的枕头、床单、被褥是成套的,柔软如暮春的木棉絮,散发着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两人约好头一个月没有薪水,当学徒,在店里吃员工餐,等江望第学会基础操作之后,每月能拿到八百薪水,如果将来出师,可以像其他咖啡师一样拿一千五百元。
这个数目比江望第见过的所有钱都多。她忙不迭点头,暗下决心要好好干。
嘉宝问:“你有带睡衣吗?”
江望第的行李箱里有“睡衣”,是一套参加篮球比赛的红色队服,袖子已经抽丝脱线。她摇头。
嘉宝高高兴兴带着她去衣橱前挑:“这一排都是睡衣,洗干净的,你挑一套穿。”
衣橱里挂满了衣服,嘉宝的睡衣仍然都是成套的,馥郁的,漂亮得像有脾气,睥睨着江望第。
江望第呆了一下,选中看起来最旧的一套:“这个吧。”
嘉宝看出她的心思,拿了另一套:“还是这个吧,你穿蓝色好看,而且这个是新买的,尺码太小,我都穿不下。”
嘉宝的眉心有一粒清淡的痣,像她本人一样平和细腻。江望第不敢看她的眼睛时,就盯着那颗痣看。她望着嘉宝,满脸通红说:“谢谢你。”
“谢什么,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嘉宝的浴室很香,灯光亮得能照清楚墙缝的纹理,和家里生霉昏暗的卫生间不同,这些墙缝即使被那么强的光照着也还那么洁净。江望第脱光衣服,滑溜溜的,在镜子前琢磨那些大牌护发素,洗面奶,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腋窝有专门的“止汗喷雾”,胯下有“私处护理液”,脚掌有“磨砂膏”,每一处都有每一处花钱的地方。
崭新的生活像一卷红地毯,从她脚下开始,振臂一呼,朝眼前光明的方向无穷无尽地翻滚出去,铺展出去。
后来嘉宝问江望第,那天晚上她明明走了,之后为什么又回来了。江望第真诚地说嘉宝是那天她找的人里唯一一个对她笑的。
第19章 数落
凌晨,徐安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法医的结论是电热水器漏电导致触电身亡。死亡时间在前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孙见智看一眼手表,想着明天找个电工去看看热水器。
“有线索吗?”消失了一个小时的郭柏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询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