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一眼他的侧脸。额角,眉骨,鼻梁,唇峰,一拓直下,标致得像王羲之的字。
“不回。”她心虚地看向别处。她没有丁闻易所指的那种家。
丁闻易说:“我们几个单身的朋友去我家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可以带你的朋友。”
单身。她一下抓住这个美丽的关键词。直到想象到满屋子的陌生人,轻飘飘的感觉转瞬即逝,她干笑一声:“不了。”
“可以看猫哦。”
“你的猫还没那么诱人,而且我不确定那天要不要上班。”
“没事,反正还有时间考虑,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过来玩。”
再走十几米就是医院大门。江风夷在便利店前站定:“我买点东西,你先走吧。”
“好。”丁闻易似乎察觉到她想避嫌,爽快地迈开步子向里走。
江风夷站在便利店门口,橱窗的灯还亮着,强烈的失落感如灯光淹没了她。
她享受了很多年孤独的自由,这时候却很想做个俏皮外放的人,回答他“好的,我一定来”,和他说“你的头发里夹了一朵花”,小小的脂白色的桂花,在他经过人行道时落在他的黑发间,她当时想提醒,又担心太亲昵。
路灯被关掉,便利店也融入白昼。直到丁闻易走远,江风夷才小跑进去。
中秋节三天小陶要和家人过,江风夷有了假期。农历八月十五这天早晨,江风夷坐在床上对照她的当日计划,才后知后觉许予华的亲人或许并不想在这个节日被揭开伤疤。
那今天该做些什么呢……
她把手机甩到被子里,平躺下去。
是不是就有理由去找丁闻易了呢?她为这个蹩脚的理由发笑,正好就收到丁闻易的消息。他说有几个外乡人也来,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她鼓起勇气:好,那我晚点过来。
丁闻易:你爱吃什么?我在菜市。
江风夷:都可以,我不挑食。
洗澡,穿唯一的白裙子,喷一点儿香水——她拉上家里的窗帘,打开灯,和自己玩芭比的变装游戏,最后打开口红,沿着柔软的嘴唇慢慢来回涂抹,用纸巾抿掉一点点。
楼下的水果都打扮起来,装在漂亮的红色礼盒里等待出售。
江风夷在其间打转,店员凑上来,向她推销榴莲和晴王葡萄:“这个拿出去送礼最合适了,水果中的奢侈品,你看,现在也不贵,我们有中秋活动的。”
江风夷知道他们涨价了,但她愿意买,利索地挑了一盒葡萄,两个榴莲。
丁闻易家和医院一样在河对岸。她乘八站地铁,提着沉甸甸的礼品来到他家楼下,按电子门铃。门铃响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笑眯眯地问:“你是?”
江风夷卖力地笑:“你好呀,我是丁科长的朋友,过来聚会的。”
“好的好的,你等一下啊。”
门禁开了,走进去乘电梯。电梯门徐徐合上,顶光灯惨淡,江风夷看到自己的倒影被门缝截成两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家里看的那么自信美丽。
人比江风夷想象的要多,她没数,大概十来个,女人围坐在拼凑的几张沙发上,男人统一坐地板,脸上都有恶趣味的涂鸦。
丁闻易把她请进门,向众人介绍她:“这是我医院的同事,小江,跟我们凑合过节——你们几个别捉弄人家啊!”
那几个男人都笑,把贴在脸上的纸条吹飞。
丁闻易去厨房了,沙发上人们给江风夷挪出位置。她坐在最边角。
他们在玩纸牌,问江风夷:“我们在玩水鱼,你玩吗?”
水……鱼。难道不是王八的一种别称?她笑了笑:“我不怎么会玩扑克牌。”
“那你平时玩什么?”一个女孩朝她笑,准备洗牌,“我们跟你玩同一种就好了。”
几人都看着她,眼含期待。
江风夷不想做被照顾的那一个:“要不我看一下教程,再加入你们?”
帮江风夷开门的女人从厨房出来,擦着手,皓腕上翡翠镯子砸得叮当响,她笑道:“你们自己作弄自己就算了,非要拉上人家!小江,你别跟他们玩,一群贱坯子!”
江风夷朝她笑。
他们叫她艾良,个子高高的,皮肤娇嫩得像从没经过风。
她利落地把江风夷带来的水果塞到茶几下,坐到江风夷身边,背对着她和他们说话。江风夷缩在一角,掏出手机胡乱地点。
他们继续玩牌,沙发被江风夷坐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再软和的乳胶都被压得像铁板。直到小猫来救场,她才找到机会起身给猫拍照,顺势坐到地上。
艾良伸过手来拢猫:“大圣乖!”
江风夷抬头看她:“它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