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孙警官找你有什么事啊?”她知道孙见智是在查许予华的案子。
江风夷平时不是个话多的人。
李志远察觉到了:“与你无关。”他平时也不是个会说重话的人。
李志远匆匆闪进电梯,江风夷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进病房。
进门,小陶正玩时下热门的手机游戏,头也不抬:“是来找你麻烦的吗?”
“不是。”江风夷讪讪坐下,思索着孙见智找李志远的理由。听说过赵平原也是外科医生,或许他们曾经是好朋友。
“小陶,你喜欢李医生这个类型的男生吗?”
小陶缩了一下肩膀,眼睛弯弯笑起来:“喜欢。”
“是一贯喜欢。”江风夷挨近她,“还是只是因为他好看?”
“他睫毛长长的。”小陶稍稍仰起她百合似的小下巴,两眼望着天花板,“干干净净,看起来就香香的,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坐在前排不爱说话的学霸……”
青春电影里调皮的学生喜欢上三好学生似乎是一条铁律。江风夷思考过其间的规律,得出一个结论:因为巨大差异而产生的被丰富想象力美化过的神秘感。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小陶推了一下江风夷。
江风夷的黑眼珠子重新聚光:“在听。”
小陶皱一下肉乎乎的鼻子,仰面倒下去:“嘁,就你的丁科长好!”
“怎么就成我的了?”
小陶捏着一口陕西话揶揄她:“人还没有嫁,就护起食来啦?”
江风夷扫一眼隔壁床的人,声音放低:“你别胡说!”
江风夷心里清楚,人家是年轻有为的总务科长,她是护工,虽然自己看得起自己,外人未必这么想。
夜深,江风夷在楼下小摊吃了碗馄饨,回家躺倒在床上。
赵平原画的裸人儿在眼前像鬼一样飘着,躲也躲不掉,她干脆放开眼睛看。
入住的第一天,她就在网络上搜索过这幅画,没有相似的图片,这是赵平原自己创作的。
她并不懂艺术,这幅画只让她想起历史课本里宗教题材的西洋油画:背景是一座黑沉沉的宫殿,花瓣乱纷纷,丝绸绞着皮毛,人物的上衣褪到腰间像挂着一层没蜕完的皮,肉体一个叠一个,表情都痛苦,似乎又有些愉悦,最底下的瞪着眼睛好像要被压吐了。
人物表情过于丰富细腻,看得江风夷也想吐。她琢磨着哪一个是赵平原自己的投射。
也许是戴戒指的那个人,因为他在人群之外审视,也可能是欣赏众人。
他也是唯一一个刻画了配饰的人,一样裸着,半卧在台阶上,粉白的肚子微微鼓起。戒指不像婚戒,是铁色的金属圈,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一个上下对称的樽,又像从正面拍摄的角、眼、足毕现的昆虫。
江风夷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是从上空俯视两个人尾尾相衔的交媾象形。
也许这就是知识分子的春宫图吧。她自认为不懂这雅趣,但还是秉承着求知的精神上网搜寻那个符号的含义。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章哥。”
“章什么哥,我还蟹老板。”章程亮吸了一口烟,“今天那个警察是怎么回事?”
“她之前来查案,跟我碰过面。”
“你最好把她甩开,我不想进局子。”
“你又没杀人,你怕什么?”
“我进去过 301,她要是知道,肯定觉得许予华是我杀的。”
“知道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去。
章程亮说:“那本笔记,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晚点。”
“明天给我还。”章程亮的语音夹带广场欢快的舞曲,“知道吗?”
江风夷:“你认识医科大的李志远吗?”
“认识,怎么了?”
“他是谁?”
“赵平原的铁哥们儿……你怎么认识他的?”
“没有,他正好是我客户的主治医生,今天我看到孙警官去找他查案。”江风夷停顿一下,“他这人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他就是个男的——不跟你说了,我老婆来了。”
电话被挂断。
江风夷的目光回到网页上,琳琅满目的相似图片里有一张是她要找的,文字描述说“寻找懂这个符号的乘客”。
点入图片源,跳转网页,只得到一排加粗的黑体字:404 Not Found。
星光花园小区前的长文路与槐江并行,到延长线处,有条老牌美食街。街道两侧是糖厂的地产,房子有五六十年了,孙见智和她父母住在 25 栋的第五层,隔着楼道与两扇铁门。
十一点楼下正热闹,孙见智戴着耳机要入睡,脑子里闪过一个新鲜的念头,她睁开眼,抓起手机给李禾发消息:赵平原心梗发作时有谁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