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见智和李禾互相看了一眼,对这个答案感到匪夷所思。
“那么江望第呢?为什么没说你后来是怎么解决她的?”
他干笑一声:“她需要我解决吗?她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
孙见智:“也就是说,你没杀江望第?”
陆平点头:“她不是失踪了吗?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李禾看向孙见智,他感觉陆平没撒谎。这个结果倒有些意外。
孙见智:“那是谁告诉你她失踪了的?你爸爸?”
陆平皱了一下脸,终于忍不住说:“能别总是提我爸吗?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孙见智笑了笑:“为什么不能提?你怕我知道什么?”
他的嘴唇周围冒出了一圈青灰色的胡须,两颊凹陷,目光却很热烈:“警官,我等这一天太久了,所以你不要审问了我好吗?该怎样就怎样,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只有一句话,求你了,让我回去休息——”
孙见智注视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其他凶手一样,到终点时并没有他们自己幻想的从容,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她说:“我也想休息,但是案子还是要办。所以你后来去找过江望第吗?”
“我找她干什么呢?她毁了我的一生。她就是个妓女。你知道她在会所上班吗?我甚至都不确定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他说着笑起来,“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没必要骗你。”
孙见智:“你觉得她会投靠谁?”
他说郑伯劳,嘉宝,之后说 Amy。能列出来的也就这三个人。周世嘉就算了吧,他是个和他一样烂的空心人。
孙见智问:“Amy 是谁?”
他顿了一下,眼角眉梢的表情微微变了:“端午没去投靠郑伯劳吗?”
“没有。”孙见智打量他,“那个孤独的疯子是你吧?”
陆平怔了一会儿,点点头,又追问道:“你确定吗?起码当时郑伯劳很喜欢她。”
孙见智看他确实不知情,说:“据我所知,她应该没有。”
他沉默了,思索着,原来江望第确实是真的爱他,她真是个好女孩。他也觉得自己刻骨铭心地爱过她,也许到现在还是爱。他要被自己的思想感动得哭了。
孙见智打断他的遐想:“你还没说呢,Amy 是谁?”
“Amy 是之前和端午一起在梦神会所上班的,端午说 Amy 是她在那里唯一的知心朋友。”
“知道全名吗?”
“知道。”
陆平写下她的名字,把纸递还给孙见智。
钟其艳——他认真写下这三个字,每一笔都勾勒得细致飘逸,等着看别人赞叹的表情似的。
在夏蓉提供的那一本厚厚的名单里,这个名字被写作“Amy”。或许在陆平罗列的那些人中,江望第不怕袒露自己难堪那一面的,也只有同在会所上班的朋友了。孙见智誊下她的名字,看一眼记录员:“今天就到这里吧。”
几名警员准备起身,陆平却还沉浸在他新受到的冲击中。
“God I loved her……”他说。
他们又坐下来,等他继续说。
“……但她真的太蠢了。”他双手抹着脸,眼里有泪光,“如果她愿意退一步,后面的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一直沉默的李禾终于忍不住问:“你说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陆平摊着手:“我爸爸可以给她足够的钱,她完全可以自己带孩子,像我妈妈那样独立生存。但是她受她阶级和家庭的局限性,一心要虚无的社会身份,要他人的曲意逢迎,还想要虚无缥缈的爱情,所以最后她被自己的愚昧吞噬了,你们不觉得是庸人自扰自食苦果吗?”
这一大段有些激动愤慨的剖白说完,在场的人都静静地望着他。
“好多成语……”最后李禾说,“可是你妈妈在你生日那天自杀了。”
审讯结束了。
下午,孙见智联系上了钟其艳,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听起来就泼辣。她说:“江望第?我好多年没和她联系了,是因为什么事情?”
孙见智说:“跟梦神会所有关的,你方便来一趟公安局吗?”
“电话里不能说吗?”
孙见智沉默思索的时候,钟其艳又说:“警官,你来找我吧,我六点半开门,忙到半夜,第二天又要去买菜串菜的,你五点来,我今天早一点,地址就在那个……”她语速很快,孙见智几乎没有插话的机会,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过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等时间到了,孙见智叫上李禾正要过去,在警局大门遇到江风夷。她坐在墙边吃玉米,啃得只剩最后两行,脸正对着警察局大门。
李禾嘴快,朝她道:“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