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姝道:“但我还是救不了父母亲啊,我们还是被他们抓上山去,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
宋慈道:“能说说天师观中的经历吗?他们是如何对你的?”
张玉姝道:“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劫持到了天师观,但恩公说过,您的护卫冯天麟亲耳听到了天师观贼道与田虎的对话,那么想必小女是真的被劫持到了天师观了。
然而当时小女却浑然无知。一是因为天黑,二是因为不久就被迷药蒙倒,失去知觉,等到再次醒来,人已在一处四面都是石壁的地宫之中,此外什么都看不到,因此不知身在何处。
只听他们说,我的父母也在他们手上,让我听他们的话,照他们的话去做。不然我的父母亲包括我自己,就都活不下来。
我问他们想让我怎么做?他们说我被人看中了,要卖到红玉轩去做花魁。我一开始听说自己要被卖去青楼,死活不从,但他们说如果我不从命,就会在山上把我玷污,然后再杀死我和我的父母。如果我乖乖遵从,最后也无非是在青楼卖身,但至少他们会保我父母活命,当然,我自己也能活命。于是,在这样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也就同意了,没有再做太多的挣扎。”
宋慈道:“你虽然关在地宫之中,可天师观的假道士们还是要进入地宫中来看你的,如此,你应该可以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看出端倪来啊。这伙强盗虽然是假道士,但衣着打扮还是跟真道士一样的。”
张玉姝道:“不是这样的,宋大人,这伙人走入地宫来看我时,穿着都跟常人无异,压根不是道士打扮啊。”
宋慈道:“贼道果然狡猾。这样吧,这些个贼道宋某也都见过,宋某将见过的几个贼道,其身形,五官,容貌,口音如何,都跟你说说,看跟你见到的那些歹徒,能不能合上。”
于是宋慈便将天师观中几个贼道的相貌,详细跟张玉姝说了,果然跟张玉姝印象中的几个歹徒完全吻合。
尤其是清虚散人,听张玉姝说,歹徒们都叫他齐老爷。这个齐老爷的相貌体态,便与宋慈所说的清虚散人,完全一致。一样的黄发黄须,连眼白都泛黄,一样的五十左右的年纪,一样的五尺五寸左右的身高,百二十斤的体重,一样的疏淡的眉毛,细长的眼睛,鹰勾鼻子小尖下巴,操着封州封川县那边的口音。
包括怀清道士的体态相貌也对上了,只不过地宫中,这个怀清被叫做“怀猫子”,但宋慈认为这个“怀猫子”,就是清虚散人的弟子怀清无疑。两人不仅相貌体态都一般无二,连名字也都以“怀”字相称,这世上哪有这些巧合的?
唯一对不上的是发型,因为宋慈来天师观时,那些贼道各个头戴道士冠帽,只露出两鬓及后脑毛发,而贼道们进入地宫去看被绑女子时,是换了俗家衣服,并摘了道冠,露出全部顶上头发的。
然而根据张玉姝所形容的清虚散人与怀清的发型来看,宋慈却更加肯定,这所谓的“齐老爷”与“怀猫子”,正是清虚散人和怀清道士了。
因为张玉姝所形容的齐老爷与怀猫子的发型,据宋慈推测,正是道士常扎的“太极髻”与“混元髻”——齐老爷从后看去,如扁元宝状的发髻,横插一枚长簪,这是典型的太极髻。怀猫子从后看去,发髻如扁圆形的带印纽的印章,横插一枚长簪,这是典型的混元髻。
这两种发髻均非寻常宋人所梳,而为道家高士所特有,因此宋慈心中,对于天师观的罪恶行径便更加确定了。
宋慈道:“这就叫百密一疏啊,他们以为换了行头,改了称呼,就可以掩饰身份了,殊不知他们梳惯了的发髻,却出卖了他们。”
萧景道:“大人,天师观果然是贼穴魔窟,您推断的没错。”
张玉姝奇怪道:“大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不是京城来的员外是吗?”
萧景道:“我们是广南东路提刑司的人,红玉轩中所用的名字,都是化名,而非本名。这位龙员外,就是提点广南东路刑狱公事宋慈宋大人。”
张玉姝大吃一惊道:“原来是宋提刑宋大人……”说着,张玉姝又要跪下来拜,宋慈依然将她扶起,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张玉姝道:“宋大人及诸位大人,为救民女,不惜扮作狎客,出钱出力,费心周旋,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宋慈道:“分内之事而已,宋某何敢求报。况且大案在前,急须侦破,你又是重要证人,说什么也得把你救出来啊。”
张玉姝道:“大案?宋大人所说的,一定是天师观杀人越货这起大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