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一眼就看中了靠窗的那张床,便先上去了,李铸却指着另一张床道:“我感觉这张床要大一点,要不你们三个挤一挤,同睡一张得了。”
萧景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三个睡一张?莫非你要单独睡另一张?”
李铸道:“我不是带伤来的吗,要是旁边睡一个人,动来动去的,万一被他撞一下,碰一下,该有多惨。”
周辕笑道:“甘景啊,要不你跟赖铸睡一张床得了。”
萧景道:“什么?我跟赖铸睡一张床?”
周辕道:“你听我说,我真是为你好。你想,赖铸是屁股受伤的人,坐得翘着屁股坐,睡得俯着身,撅着屁股睡,而且不能轻易动弹,最好是一动不动地睡,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你想,这该有多好,整张床随便你折腾,你可以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啊。”
萧景考虑一会儿,道:“有道理,赖铸,你上来不?上来的话,我里面半张床给你让出来?”
李铸还没回答,老鸨插话道:“诸位小爷对这儿还满意吗,满意的话,你们先歇着,我先退下了。”
众人于是齐道“满意”,便眼睁睁看着老鸨带上门出去了。老鸨一走,众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想躺的躺在床上,不想躺的就坐着。
而暖香阁内,面对着空荡荡的,只剩下宋慈一个男人的房间,百花香的神情明显比先前更紧张了。
宋慈向她走近几步,她竟惶恐道:“你……你想干什么?”
宋慈道:“没什么,说说话而已。”
百花香见宋慈没有进一步动作,且看上去人似乎挺和气,心中的惧意减退不少。
“我们到里屋去谈吧,免得被人听见。”说着,宋慈便先走到里屋中去了,又向百花香招招手,百花香见宋慈并不粗鲁,也就跟着进去了。
“你想说什么?”她问。
宋慈漫不经心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红玉轩的?”
百花香道:“我刚来。”
宋慈道:“大白天的,你怎么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百花香道:“可能昨晚太累了,今天没睡好。”
宋慈道:“你右额角上淡红色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百花香道:“昨晚在马车上睡着了,一路颠簸,等醒来时,发现右额角上有些撞伤擦伤。”
宋慈道:“我也常常在马车上睡着,碰上路不平坦,颠簸也是常事,从来没说额角会撞伤擦伤的。”
百花香道:“我是直接躺在车厢板上睡过去的,车一抖动,刚好撞额头上了。”
宋慈道:“躺在车厢板上睡的?你不怕脏吗?”
百花香答不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慈又旁敲侧击道:“你坐的马车是走哪条路来的,路那么陡吗,一直颠簸。”
百花香道:“应该是从茶林道来的,那条路不时蜿蜒崎岖,确实不好走。”
宋慈道:“应该是从茶林道来的?这话什么意思?你连自己走哪条路来的都不知道吗?”
百花香道:“不是说了吗,马车上睡着了。”
宋慈点点头,又故作随意道:“走茶林道的话,好像要经过茶林山,茶林山上有座天师观是吧?”
宋慈的这句问话,对百花香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毫无防备地打在她的心头,百花香的眼睛都睁圆了,满脸放出惊恐的光,警觉地问:“你是谁?”
对话至此,再结合来红玉轩后的所见所闻,宋慈的心中,已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名叫百花香的所谓花魁,正是冯天麟口中那个被贼道所劫持拐卖的女子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百花香又问了一句,眼中已满是泪光。
宋慈淡淡道:“百花香,你认字吗?”
“什么?”
“我问你,你认不认字?”
“我认字。”
于是宋慈便不再言语,缓缓走到书桌边,取定文房四宝,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在纸上,宋慈写明了想要救她出红玉轩的来意,也写明了如何救她的整个计划,写完后,便交给百花香看了。
百花香这才明白,眼前这个“龙员外”并非狎客,而是打算救她的恩公来着,便双膝一屈,向宋慈磕起头来。宋慈将她扶起道:“纸上所写,你都看明白了吗?”
百花香道:“看明白了。”
于是宋慈又将纸从百花香手中夺回,放在书桌上,用毛笔饱沾浓墨,将纸涂黑,又等纸风干了,便将它全部撕碎,扔在了簸箕里。
百花香又问宋慈一行的身份,宋慈并未明言,只说在红玉轩中,不便说明,百花香也表示理解,没有继续追问。
“你会弹琴唱曲吗,”宋慈轻松道,“这儿有琴,你可以弹弹琴,唱唱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