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结果真如他所怀疑的那样,那么储轻缘就确实说了谎,并且在山谷中攻击狼群的也的确是他。
冯琛望着诺诺,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翻涌,问:“你们是什么人?储轻缘究竟是什么人??”
诺诺直视他,眼神坚定且清透,道:“储大夫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而我们……”
她边说边走近那座石像,轻轻抚摸他:“是苟活在世上见不得光的人。”
这句话给了冯琛心头重重一击,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诺诺问道:“你知道‘自在之地’的活人偶吗?”
冯琛点点头。
诺诺道:“其实在‘自在之地’,不仅仅只有活人偶作为玩物买卖,很多生活在底层的人,除了一副躯体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么卖力气、要么卖皮相。卖力气的勉强在‘自在之地’讨一口饭吃,若是幸运的有一副好皮相,狠下心,把自己当做活人偶一样的玩物卖出去,还能给家里人也挣一个生活保障。
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在‘自在之地’卖皮相讨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呵,大部分时间是麻木吧,可是也有偶尔清醒的时候,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在那些前来享乐的权贵眼里,我们这些人跟活人偶没什么区别,根本不会被当做人来对待。
既然活着受尽侮辱折磨,为什么还要活着呢?唯一的理由是家里人还要依靠我,可是我又能去依靠谁呢?
我原以为自己活个三十出头,身上的价值被榨得一干二净后,就会被当做垃圾丢弃,但是我碰到了一个人。”
她停下来,将手放在石像的巨大掌心中。
那石像便轻轻握住她,小心翼翼,仿佛握着一个什么珍贵易碎的宝贝。
“他原本是‘自在之地’的一个帮佣,我们都叫他阿承,只是个卖劳力为生的可怜人,却还自不量力地想要救我出去。
有一天,他特别兴奋地跑来告诉我,他有办法了。我不相信。他说是教宗在招募志愿者进行实验,他也要去参加,实验成功的人可以获得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
我想拦住他,因为教宗的实验我们有所耳闻,最早他们是在活人偶身上进行的实验,似乎效果并不理想,所以才开始尝试将活人偶换成真正的人类。
没有人说过实验失败了会是怎样的下场,但阿承铁了心地要去尝试,说不管成败与否他都想赌一把,与其这样暗无天日的生不如死,不如去赌一线生机。
然而……失败了,并没有什么生机,从一开始就没有,根本就没有所谓成功的‘奉献’,所有参与实验的志愿者都变成了怪物,教宗还要把他们全部关押控制起来。
在得知要被关押的前夕,我和阿承从‘自在之地’偷偷潜逃出来,没有任何意外的,被抓住了。原本我们是要被处决的,却被储大夫救了,从此之后就一直追随他。”
说到这儿,诺诺缓了口气,望着冯琛,问:“你是佣兵寮的人对不对?”
冯琛没有否认。
诺诺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道:“佣兵寮的人本应该被严格管控才对,可你分明是私自出来行动,还跟重案司搭上了边,又被教宗和南陆的人追杀,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背景?”
冯琛愣住了,哑口无言。
“储大夫曾跟我叮嘱过,你的处境很危险,教宗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交代我不要过问你太多,在他不在医院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你……”诺诺越说越激动,“我们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有见不得光的过去,储大夫是怎么对你的你心知肚明,难道用你自己的眼睛看、用你自己的耳朵听,还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偏要去刨根问底扒别人伤口有意思吗?”
诺诺咄咄逼人,冯琛垂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这一大通话语一吐而尽后,诺诺冷冷道:“储大夫是身份复杂,他的背景未必见得了光,可我不会在意这些,我相信他,我们的命是他给的,他叫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他叫我把这个医院守好,我就会守在这儿,一直等到他回来。”
说完,诺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冯琛一人呆立在原地。而那石像又变得一动不动,仿佛本来就不是一具活物。
傍晚,夕阳洒落在墓地的银杏树林中。
树影婆娑之间,冯琛一人跪坐在霍林韵的墓前,对着早已过世的人喃喃自语,就好像她未曾远离。
“我是不是很任性、很自私啊?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追查十四年前的真相,你就不会偷偷去佣兵寮档案库,就不会撞破佣兵寮与教宗交易,说不定就没有之后的这一切,你也不会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