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轻缘涩然笑道:“是啊,我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沉默片刻,使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只有掌心大小,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储轻缘接过,捏在手里,感觉到包裹里的东西已经破碎。
他望着使徒眼里的深意,突然心灵感应似的,猜到了是什么,瞬间呼吸困难。
他颤抖着将包裹揭开,果然,里面是一块碎掉的玉扳指,正是宗主随身佩戴之物。
“你逃出教宗时,所有磁场禁锢在一时间全部消失,是宗主前往碉堡,将磁场禁锢装置彻底毁了。”使徒道。
储轻缘手抖得更厉害了:“碉堡……”
“这是我在碉堡那儿捡到的,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扔了吧。”使徒重新带上人皮面具,转身走到门口,“我不能待太久,会被燕州兵发现的。”
“谢谢你。”储轻缘道。
使徒微微侧头:“不谢。”说完走出房间。
储轻缘摩挲着那碎掉的玉扳指,只觉得利刃穿心。他捂着嘴,趴在桌上隐隐抽泣,不敢发出太大声响让人察觉。
良久,他抬起头,擦干眼角,将玉扳指碎片用布细细包扎紧,贴身收藏好。
又过了几日,车队抵达云城。
时隔十五年后,储轻缘再次站上三署联审的法庭。
一桩一桩当年旧事被再度翻出水面,细细盘问。
储轻缘甚至还能记得其中很多审判长们的面孔,只不过这些人都苍老了许多,当然也增加了不少新面孔。
新面孔们用警惕、敌意的目光凝视他,老面孔们则更多悲怆、唏嘘。
同样的审判台、相似的场景,一瞬间,仿佛时空交叠,成年储轻缘与少年储轻缘的身影重合。
不同的是,这一回冯琛与他并肩站立,牢牢握紧他的手;他也不再跪在地上任人唾弃,而是挺起胸膛面对命运。
所有遭受的磨难,以及犯下的杀孽,都将有一个判决。
司空允承诺会还他公允,不过储轻缘明白,所谓“公允”,也不过是在符合三大署利益前提下的拨乱反正,至于自己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接连七天的审判,最终储轻缘因杀害夏令营师生六十二人、刑军署研究所两百四十六人、作为“奉献”源头间接促成教宗残杀燕州平民等罪行,被判处死刑。
但考虑到他每次杀人的起因都是遭到凌辱虐待,故采用枪决行刑,保留他全尸,遗体将妥善安葬。
不过,夏令营时,第九支队灭口师生的事情被隐瞒了。司空允遵守了与储轻缘的约定,保住了邢彦。
而储轻缘的证词将十五年前刑军署的罪行公之于众。三署联审过后,原先的刑军署署长遭监禁调查,三大署权力的天平重新倾向伦理署。
判决后,储轻缘被关入死牢,等待一个星期后的行刑,与此同时,冯琛和其他全甲兵一起,被囚禁在刑军署监狱。
司空允最后一次来探望储轻缘,问:“可还有什么心愿需要我替你完成?”
储轻缘道:“和我一同前来的全甲兵,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来之前刚刚结过婚,不能同生但求共死。希望行刑当天,司空署长能让他和我一起。”
——那个全甲兵……
司空允知道全甲兵都是身首异处,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活着的人。储轻缘与这全甲兵到底有过怎样的纠缠过往司空允不清楚,只是这样一对苦命鸳鸯让他不禁惋惜悲叹。
“好的,我答应你。”司空允道。
出了死牢,司空允叮嘱值班的刑军署牢长:“刑场那边的磁场禁锢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您放心。”牢长回答。
“从死牢到刑场沿途的呢?也要布置好,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切都准备妥当,司空署长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死牢里、路上、刑场,每个角落都不会漏掉。”
“那就好。”司空允点点头,离开死牢。
一个星期后,行刑当天。
储轻缘拷着手镣、脚镣,在牢长带领下,由六个卫兵押解,前往刑军署监狱区中央的刑场。
刑场是类似角斗场的椭圆形露天建筑,四周环绕阶梯状的观众席。
其中三面观众席坐满了围观的燕州百姓,他们没像十五年前储轻缘被送上断头台时那样的鼓舞兴奋,而是黑压压一片静默无声。
东面观众席,自上而下坐着三排三大署官员,正中间一排为伦理署、政吏署的两位最高长,上面一排为三署联审法庭的各位审判长,下面一排为监刑官。
刑场中央场地被称之为“沙场”,铺满白色细沙,犯人的鲜血洒下,会很快被白沙吸收,不至于污浊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