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盛夏夜开始(258)

自从彻底激发出神力后,他的记忆力就无比的好,过目不忘。眼前的这一副副面孔他记得很清楚,是“动岛”地下那宛如金字塔的坟冢里,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标本”的面孔。

他弯下腰,身体记忆翻涌上来,再次忍不住想要呕吐。

汪汪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不时用毛茸茸的脑袋磨蹭他。

被这样一个温暖生命安慰着,他的应激反应不似在“动岛”时那般严重,艰难吞咽几口后,终于平复了不适感。

顺着地上的痕迹继续向前走,两侧的墓碑越来越密集。

储轻缘发现这些墓碑背后还刻着一行行小字,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留神细看。

文字记录着死者生平,但记录的内容很特别,不是简练的概括,而是些零碎的日常。再细看,这些记录似乎全是从一个小孩的视角出发的。

比如“村口的大伯非常擅长做木工,手巧,村里小孩都喊他‘万能叔叔’。他会用木头制作各式各样的工具,还经常给小孩们做些精巧的玩具。”

“住在隔壁的十分心软的大婶,逢年过节都会酿些甜甜的果子酒,总是被左邻右舍的孩子们缠着要喝,每次都说‘未成年不能喝酒’,每次却又禁不住缠。”

“退休的老校长,在家闲不住,时常往学校跑,喜欢拉着学生们家长里短地问这问那。”

储轻缘隐隐直觉,记录这些事情的人恐怕就是宗主本人,泊渃族人早被屠戮殆尽,除了宗主,谁又会知道这么多族人的生活细节,况且还是从一个小孩的视角。

他一个接一个墓碑看下去,直到有一座墓碑处停了下来,怔怔呆立,那上面文字写的是:“每次睡不着的时候,妈妈都会给我唱摇篮曲,是一首村里人都能哼上几句的童谣,特别好听的调子,妈妈唱得更好听。”

眼泪从储轻缘眼眶滑落。

他恨宗主下令杀害冯琛,更恨自己始终对宗主怀有感情,无法替冯琛报仇,而看到墓碑上的这些文字,他对宗主的愧疚、牵绊之情也愈发翻涌。

受内心痛苦的煎熬,他的情绪越来越消极,无法自控地开始想一些荒唐假设——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这两人的情感纠葛,宗主应该不会下令杀冯琛的;如果没有再遇上自己,冯琛就不会勾起不堪回忆;如果不是自己一再忽视宗主的情感,他就不会走向复仇的极端吧?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会不会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他的推想越来越离谱,却真切地在这种消极自责中愈陷愈深。

获得神力的泊落族人无法忘记创伤,由此沉沦于痛苦过往、出现抑郁症状、甚至自残是普遍现象。

亲眼目睹冯琛尸体时所受的心理重创,使储轻缘身上的泊落族特质发作,他精神已然崩塌,无法控制负面情绪的侵蚀。

他神情恍惚地一个接一个墓碑看过去,无力自拔,连汪汪在他身旁不停叫唤都没注意到。

汪汪见叫声唤不醒他,转而用嘴叼住他的衣角拉扯。

储轻缘终于回过神来,汪汪很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他顺着汪汪吠叫的方向望过去——蜿蜒的山路拾级而上,远处峡谷峭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峭壁之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石窟空间,里面影影绰绰,看起来有不少人站立其间。

而石窟对面的山坡上,几个全甲兵不知正在挖着什么。

他心中一凛,立刻朝石窟方向飞奔而去,汪汪紧跟在他身后。

还未走上台阶,就看见使徒在石窟口徘徊的身影。即使她脸上戴着面具,也能从举止中看出她不安的状态。

一见储轻缘到来,使徒即刻转身回头,不再张望,回到石窟深处。

那里,杨瑾正坐在一张石桌前,四周站着一众全甲兵。

石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壶茶盏,但杨瑾并不在自斟自饮。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看起来气息奄奄。

而冯琛被冰封住的尸体就摆在一旁。

对面山坡上的情形此刻也看得更加清楚了,几个全甲兵在开挖一座新的墓穴,墓碑已经竖了起来,眼看就要完工。

储轻缘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步一步迈向冯琛的尸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没有人阻拦。

距离还有几米远的时候,他不再向前走了,转身痛哭,哭到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根本没有任何侥幸余地,那真真切切就是冯琛的躯体,储轻缘做不到上前触碰,感觉每走近一步,就被千刀万剐一遍,整个人分崩离析到站不起来。

可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送给我的那个全甲兵到底是谁?”

使徒道:“一个安慰你的物件,因为你从‘动岛’回来后,有严重自残倾向。在南陆和燕州打到两败俱伤前,你不能出事,你一出事南陆就会人心不稳,就没有力量征伐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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