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和邢彦的判断一样。
不过萱娘提到一点,虽然城门紧闭,但“自在之地”的各种生意照旧,权贵们的享乐生活丝毫没受战争影响。
这就意味着,极乐巷依然要定期从教宗“进货”——就是运进活人偶。
极乐巷是活人偶的交易场所,却并不是制造地。
如果将佣兵寮少年们假扮成活人偶,混进“自在之地”,也许可以从内部攻破城池。
萱娘毫无保留的回信让邢彦极为动容。
以萱娘在极乐巷的掌柜身份,她完全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辈子生活,而此番帮助邢彦,等于背叛“自在之地”,彻底断了自己后路,甚至可能因此送命,但萱娘就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即刻给了邢彦回信。
三天后的深夜,一辆大货车从“自在之地”方向抵达难民医院。
当邢彦看到萱娘从货车上跳下来时,喉头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就想拥抱萱娘。
然而萱娘一把推开他,只道一句:“邢司长,多日不见。”就径直朝诺诺走去。
邢彦神情有一瞬间的黯淡。
时间紧迫,萱娘不多客套,直接问:“那些佣兵寮的孩子们在哪?”
诺诺便喊佣兵寮少年们聚集到一起。
萱娘仔细端详了他们一番,忧心忡忡:“跟活人偶的差异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是说不好看,但气质上相差太大,就担心入城门时会有守城卫兵检查,一旦被发现他们有机械躯体就完了。”
“那怎么办?”诺诺紧张道。
“最好混几个普通人。”
——这……有些难办了……
刚制作出的活人偶大都是十四五岁,医院的工作人员普遍年纪太大了,很容易被看出来,那就只能在难民中挑选了。
——可这些难民……
之前的种种冲突让诺诺对他们没有信心。
在难民中问了一圈后,果然没人愿意拿性命冒险。
“我们怎么能跟那些佣兵寮的人比,我家孩子进到‘自在之地’就是去送死的啊~”有的人拒绝得很直接。
诺诺冷笑:“你自己孩子的命是命,佣兵寮少年的命就不是命了。”
也有人委婉劝说:“我们感激医院的庇护,真到死的那一步,我们没有怨言,但现在让我们跟去,完全是去拖后腿,会坏了大事的~”
看着难民们回避的眼神,诺诺倏忽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十分可笑。
——这群人,就为了这群人……
她猛地抓起身旁的输液杆,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难民们第一次见诺诺发怒,他们面面相觑,后又纷纷低下头。
邢彦拉过诺诺,问萱娘:“真没人愿意就医院的人上吧,就说是定制的活人偶不行么?之前蒋秋鸿的年纪也挺大的。”
萱娘沉思片刻,道:“也只能如此了,我想想有什么说辞可以骗过守城卫兵。”
就在三人已经放弃了将难民混入的想法时,一个稚嫩怯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医生,你看我们……我们可以么?”
转过头,竟是六个衣衫褴褛的燕州少年,年纪大约从十二三岁至十五六岁不等。
诺诺眼睛倏地睁大了,眸中跳动着光亮。
少年们似乎担心被拒绝,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个上前一步,急切道:“我们都是孤儿,家人全被南陆兵杀了,没什么牵挂。这次佣兵寮的人混进‘自在之地’是去杀南陆兵的吧?如果给我们一个机会帮到他们,就算是替家人报仇了,哪怕丢掉性命也愿意!”
其余少年也纷纷上前,想要跪下,被邢彦拉住。
诺诺一时哽咽住了,鼻头发酸。
——原来不是没有一个人……
萱娘捏了捏诺诺的手,小声道:“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就证明你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自私怯懦的、就也有勇敢无畏的,人性复杂,既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
她边说边有意无意看了邢彦一眼。
不知怎的,邢彦总觉得她这话一语双关。
就算是以同一个人来讲,大概也是既有自私怯懦的一面,亦有勇敢无畏的一面吧?可他扪心自问,萱娘多少次为他以身犯险,他却从没为了萱娘勇敢过。
对萱娘的爱意与愧疚交织缠绕,愈演愈烈,让邢彦焦躁不已,可惜眼下没机会与萱娘好好独处。
萱娘从六个难民少年中挑选了四个年纪比较大的。
诺诺连夜与医院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对即将奔赴“自在之地”的佣兵寮少年、难民少年们进行伪装。
在萱娘的指导下,他们在少年们身上伪造出引爆器的植入痕迹,又用肉色人造皮革覆盖住机械躯干部分。
只要守城卫兵不仔细检查,一眼望过去,应当不会察觉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