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凑到他脸上,一个劲地舔他,好似在安抚他。
连狗都觉得他是在哭……
储轻缘摇摇头,躺倒在地上,脑袋空白一片,呆呆盯着天花板。
汪汪就也紧贴他卧倒,继续舔他手心。
“汪汪。”储轻缘轻轻喊了一声。
“汪!”汪汪立刻回应。
“汪汪。”他又叫了一声。
“汪!”
“你还记得我呢?”
“汪汪!汪!”
储轻缘侧过身,盯着汪汪:“语言不通你都能跟我交流?”
汪汪扑进他怀里。
储轻缘不知道汪汪是否真的明白自己所说,但无论他说什么,汪汪都会立刻回应他,与他紧紧依偎。他感受着这毛茸茸的柔软一团,蓦地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使徒说汪汪认主,确实,刚刚见到储轻缘的时候,汪汪几乎是立刻认出了他,毫不犹豫地飞奔向他。
——自己只是捡到它,给了它吃的,算是救过它一命,然后养了它一个多月,哦,对了,在遇到危险时,自己曾挺身相护过它。
这些它都记在心里了吗?从此就认定了一个人,日复一日地等这个人,再没变过心。
储轻缘鼻头发酸,突然就哭了出来,反正这屋里除了一个全甲兵,再没有旁人,他于是紧紧抱住汪汪,把头埋在狗肚子那儿。
汪汪任由他抱着,喉咙里小声呜咽,仿佛在哄小孩。
——如果人也能如此该多好……
眼前隐约浮现冯琛的身影,渐渐又变作宗主。
他心沉到了谷底……
人性复杂善变,哪有如此单纯坚定、一往无前的爱。
无论怎样,身旁有一个温暖生命陪伴,已经极大安抚了他。
他觉得很安心,闭上眼睛,在地板上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恍恍惚惚的梦境中,他好像置身于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场所。
——这是哪儿?
他沿着狭长阴暗的走廊向前,两侧布满牢房,里面全是各种死状的俘虏,令人毛骨悚然。
恐惧驱使他想逃离,但只有一条路通向前方,他只能向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幽幽的哼唱儿歌的声音。
储轻缘吓得不敢回头,脚下加快步伐。
可那女人的声音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她说:“你不想看看我吗?”
话音刚落,身后又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女人赶紧再次哼唱起儿歌安抚。
一股异样的暖流从心底升起,储轻缘情不自禁转过头……
结果竟见那女人双手死命扼住婴儿脖颈,要把孩子活活掐死。
“不!~~”
储轻缘厉声惊叫,冲上前就要夺下那孩子。
一把扑空,孩子凭空消失了。
转而变成了储轻缘被那女人拥在怀中。
女人温柔地看向他,轻抚他的面孔,嘴里吐出一句:“我情愿你是死的。”
储轻缘的心仿佛被冰锥穿透。
接着女人的手就掐上他的脖子,如同掐死怀中的婴儿一般,越勒越紧,他痛苦得快要窒息。
濒临死境的黑暗之中,有一双手拉住他,一个声音不断呼唤:“醒醒,快醒醒。”
——是谁在呼唤?
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有光亮,求生的本能让储轻缘向着光亮处挣扎。
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储轻缘陡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虽然清醒了,但他情绪依然陷在梦境里,好半天无法缓过来,梦境中的情景很显然不是真实的,却是他内心的映射。
之前宗主刺激他时说的那句——“你只是一个不知怎么在战俘营里苟合出来的孽种!”这段时间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萦绕。
按照年龄上判断,储轻缘无疑是在战俘营出生的,这是他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一点。
——战俘营出生、燕州和泊落族的混血……会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孕育的?真的像冯琛安慰他时说的那样,他的父母相亲相爱?可能性也太渺茫了。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呢?
他不敢去细想。
之前宗主戳破了他极度自卑的一面,虽然说法极端,却迫使他去面对自己内心埋藏最深的潜意识。
储轻缘清楚自己在冯琛面前卑微的一面,尤其是两人欢爱时,他总是竭尽所能地讨好对方,希望对方接受自己,不把自己看作异类。这些他是有意识到的。
而执着于行医救人呢?这他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
他明白自己不是圣人,反而是个恩怨分明、以牙还牙的人,他所有的行动都有自己的出发点。
——所以,为什么要看似无私地救人?
宗主的揭露,让储轻缘发现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另一面——他的自卑不仅仅是对冯琛,甚至是对所有人,他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接纳,所以极力做着会被别人赞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