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盛夏夜开始(195)

他的血统是他的错吗?不是。应该说,他才是因为血统最受尽磨难的人。

他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野心贪婪、不择手段、多少利益都无法填满欲望沟壑、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人。

为什么要把这一切的错算到储轻缘头上?他跟冯琛……已经够可怜的了。

想到这儿,邢彦垂下头,倏忽感到一股强烈的愧疚。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呀!现在这些村民求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想把责任全推到别人头上。

自从被重案司革职后,邢彦身边能依仗的人仅剩了冯琛和储轻缘,现在这两人都下落不明。

在“动岛”时,邢彦从使徒口中得知,储轻缘会被教宗囚禁;而在被关进刑军署监牢之前,他就已经联系不上冯琛,那小子只给他留了一句“我会回来的”,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孤立无援,过去的手下一个个受他牵连,自己就是个无用的废物!哪来的脸去推卸责任!

什么八面玲珑、游刃有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邢司长……以前他攀附权势、趋利避害、以公谋私时,确实在三大署混得如鱼得水,如今想要摸着良心做回事,怎么就落到如此田地?

邢彦痛苦得脑袋快要炸开,猛一拳捶在床板上,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长官,您,您没事儿吧?”村长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既担心又警惕,而屋内其他男丁纷纷站了起来,做戒备状。

邢彦根本无心去防范这些普通村民,他只恨自己无力救助他们。

目前唯一能克制住神力的手段只有磁场禁锢,可看眼前村庄的落后状况,哪有什么条件建立得起磁场禁锢?

“我没事。”邢彦摆摆手,思虑良久,道:“我会用机械矛隼向外求援,但援助能不能到、什么时候到说不准,当下能做的恐怕就只有布置壕沟陷阱了。”

村民一听邢彦说向外求援,眼睛瞬间都亮了,重新燃起生存的希望。

只有邢彦垂头黯然,生怕自己带给这些人的希望只是泡影。

他准备放飞矛隼,避开刑军署高层,直接向玄机营求助,但玄机营到底是何立场,会不会也跟刑军署高层同流合污,又或者疲于应战南陆、没有余力派兵来救援?

他心里根本没底,但他决定赌一把。

求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得把克制“奉献”的方法、以及佣兵寮叛变燕州的事实传递出去。

燕州如今已经被打得措手不及,如果持续信息不对等,恐怕会酿成更大战祸。

第二天清晨,邢彦放飞矛隼后,便与村里男丁们一起,加固村子附近的壕沟陷阱。

村长天天守在祠堂,恳求祖先庇佑,祈祷战祸放过他们这个破落小村。

也不知是不是祖先真显灵了,接连几日村庄一片安宁,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

壕沟陷阱中的“奉献”尸体被陆续挖了出来,一具具苍白腐坏的尸身皆有不同部位的异变,让他们看起来不似正常人类,令人作呕发怵。

只有邢彦知道,这些“奉献”原本也是普通的人类,大多是满怀一腔热血、无知无畏的年轻人,被改造后或多或少还保留有原本的意识,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落得这幅结局,让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在大家把“奉献”尸体掩埋时,村里几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也围了过来好奇张望。

孩子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有几个胆大的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用脚触碰那些怪异尸身,被逮个现行后又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来,之前“奉献”攻击村庄时,这些孩子定然是被大人们掩藏了,没有目睹过血淋淋的场面,才会如此不知所惧。

邢彦想起路过祠堂时,曾听见村长口里念念有词:“先祖千万保佑孩子们能够活下去,保佑他们无病无灾,若是碰上祸乱,就拿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命去换孩子们的命吧,祖祖辈辈的血脉不能断了根……”。

再联想燕州对泊落族的赶尽杀绝,邢彦心中一阵惘然。

同样都是燕州的人类种族,既有弱小时牺牲自我、保全后代的凛然壮义,也有强大时视其他种族为草芥、肆意凌虐的残忍。

不仅仅是燕州,南陆的那些部族也大抵如此。

无论是壮义还是残忍,本质上都是在拼尽了全力延续种族,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

只不过人的欲求是无止境的,从维持基本生存到贪婪掠夺,善恶两面、是非一体,全在一线之间,一旦跨过底线,征伐虏掠永无止境,人伦惨剧不停上演。

燕州、南陆,不过立场不同,实际所作所为又有何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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