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但后背巨大的疼痛让他重重摔回床上。
他再次想用手臂支撑起自己,才发现自己的右侧袖管空荡荡。
“我的手臂呢……”他甚至都不敢低头去看袖管,就用左手摸了摸,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而他的哥哥也一样。
在佣兵寮休养的日子里,父亲每天都会过来看他,但见面时,冯清远几乎一句话也不说,就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只有给他主刀的医生过来查房时,他才会客气地说上几句话。
这个医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她告诉冯清远不用那么客气,直呼她的姓名就好,她叫霍林韵。
在佣兵寮呆了一个多月后,有一天,一支刑军署的车队过来,将冯清远和他父亲一齐接走,说是要接他们去另一处疗养院好好休养。
但结果下了车,冯清远才知道自己是被关进了监狱,而且他跟父亲被分开关押。
每天,他都被押进一个封闭的小黑屋内受审讯。
“你家里是不是还养着一个小孩?比你大一点?”面前两个身着制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审讯官问道。
“没有,我家只有我一个小孩。”冯清远头也不抬。
“小小年纪这么不乖,是谁教你撒谎的,是你父亲冯岳川吗?”
“我没撒谎,我家只有我一个小孩。”
“噢?那这个人是谁?你认不认识?”审讯官打开对面的显示屏。
那上面,一个灰色头发、身形单薄的少年带着脚镣手铐,蜷缩在一间阴暗牢房的一角。
冯清远几乎要跳起来,却强忍住了,只在喉咙里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
这个反应实在是太明显了,审讯官们满意地笑笑,道:“再隐瞒也没有用,你父亲的战友都已经招了——伦理署在做一项实验,其中最重要的实验品就从小养在你家,跟你一起长大。你现在再撒谎,只会增加你父亲的罪名。”
冯清远惊恐地睁大眼睛:“我父亲有什么罪名?”
“参与伦理署的非法实验,发现实验出问题后,又带手下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你胡说!信口雌黄!!”冯清远狂吼。
审讯官们并不动怒,道:“我们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夏令营营地内有监控,你父亲最后带队都干了些什么,监控里记录得一清二楚,我们随时可以将那些记录公之于众。”
虽然夏令营时,派来灭口的士兵们都全副武装,没有露出面容,但冯琛从小混迹于这些叔叔当中,就算他们穿得再厚重,他也能一眼认出。
更何况他亲眼所见父亲也穿着一样的装备,拿着一样的武器,他就算再笨也能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冯清远只能不停地喃喃重复:“我父亲没有,你们胡说。”但他说话语气绵软,根本无力反驳。
审讯官们表情更加和蔼可亲,道:“三署联审一个月后开庭,要就夏令营事故的原因给公众一个交代。如果真把那些监控记录当做证据交给法庭,你父亲和他的兄弟们都脱不了干系,都得被判处死刑。你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年幼的冯清远惊惧得不知所措,拼命地摇头。
“我们知道你母亲几年前因病去世,你还想再失去父亲吗?”
“不,不要……,我父亲是无罪的,求求你们调查清楚。”十几岁的少年退缩了。
“你父亲有没有罪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你说了算。”
“什么……你们什么意思?我……我怎么说了算?”冯清远哆哆嗦嗦,满目惶恐。
“只要你说,夏令营所有的人都是你哥哥所杀,你父亲是带队前去营救,结果去晚了一步,已经迟了,人都死光了,就剩你一个还幸存。我们会把相关的监控销毁。
你父母虽然把伦理署的实验品从小养在家里,但那是受了伦理署的蒙蔽,不知道养大了一个魔鬼,连他们的亲儿子也在夏令营中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公众会同情你们的,一切都是伦理署的罪过。”
冯清远像被刺刀狠狠捅了几下,他终于知道了这些人提审他的目的——是为了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哥哥身上,也就是安在伦理署身上。
他疯狂地摇头,向后退缩,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把罪名都安在哥哥身上,死掉的人就会是他的父亲。
审讯官们见他摇头,态度开始不耐烦,逼问道:“你哥哥确实杀了人对不对?只要他动手杀人了,就是要被判死刑的,与其多牵扯几个人,不如就死他一个,你说是不是?”
冯清远依然拼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