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储轻缘的这句话,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叫足够了?
他很想从床上跳起来,抓着对方问个明白,但储轻缘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他冰冻在了原地。
“以前的事情,既然都想起来了,又怎么能当没发生过。”
冯琛呆住了,储轻缘的口气极其哀伤,跟这几日温存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是啊,储轻缘之前就说过,他的记忆全部恢复了。他到底都记起了什么?知道了多少细节?
冯琛害怕了,不敢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要不捅破,他就还能心存侥幸。
又过了几日,到了封锁区开启的前一天,一直呆在殷中正身边要死不活、存在感全无、跟空气一般的顾雪融突然动作,偷偷塞了两张字条给殷中正。
殷中正打开一瞧,眉头紧锁——这是两张从图书上撕下来的小段,一张上印着“单独会面”、另一张上印着“保密”。
他看了顾雪融一眼,想询问原因,顾雪融立刻回避开,又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殷中正猛然意识到,顾雪融很可能是被人监视着。
这段时间,殷中正一直领着玄机营士兵守在封锁区门口,一旁人多眼杂,还有不少“动岛”驻兵。而殷中正因为身份,走到哪儿都很引人注目,想要秘密地与顾雪融单独会面,确实需要做些手脚。
半个小时后,一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机械、根本分不清里面谁是谁的玄机营士兵,护送顾雪融回到船舱宿舍。
一关上门,这士兵就卸下头部装备,露出面孔,正是殷中正本人。
他刚想张口,顾雪融立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那里有一块不明显的突出,其上的缝合线淡化得几乎看不见,要凑近才能发现皮肤下埋有异物。
殷中正这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雪融待在他身边一直不说话。
顾雪融打手势告诉殷中正,自己不能消失太长时间,不然就会被人发觉。
接着,他用手指蘸水,快速地在桌面上写下一段段信息,当然,是他想让殷中正知道的信息。
又过了一日,封锁区阀门的机关锁终于全部解开。
果然如之前所料,“动岛”剩余的柴油储备不足,还得依靠玄机营士兵和“动岛”驻兵合作,使用机械外力辅助,才能抬起阀门。
所以,就算殷中正对柯淼他们有所怀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拆台,何况双方的兵力较量上,玄机营不占优势。
一开始,很多搬运工们聚集在附近,围观阀门开启。
柯淼示意工作人员将他们驱赶回宿舍,严加监管。
之前的暴乱让她心有余悸,而且封锁区的内情是燕州机密,无论是“动岛”方,还是玄机营方,都不愿意内部景象被普通民众看到。
不过她刚吩咐完,殷中正插了一嘴:“顾司长还是留下吧,以前顾司长曾在封锁区的基因改造实验基地工作过,对里面的情况比我们熟悉。”
然后又故意问:“柯舰长说备用驾驶舱在封锁区内,不过封锁区如此庞大,柯舰长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吗?”
柯淼笑道:“殷排长多虑了,虽然我今年才刚刚接手军舰,但这军舰上什么位置该有什么,还是知道的。当然了,肯定比不上曾在这里工作过的顾司长清楚。顾司长若能跟在我们身边,自然再好不过。顾司长自己的意思呢?”
顾雪融按前一天跟殷中正串通好的那样,恳求带上邢彦、冯琛和储轻缘三人:“邢司长当初带走我,并没什么恶意,只是工作需要,请我配合调查泊落族的相关信息。但我所知实在不多,所以才领他们上‘动岛’来。重案司现在由其他人暂时负责,所谓的‘接到报案’,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段时间我心脏病突发,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殷排长您又忙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您解释清楚。既然邢司长他们都已经在这儿了,要不就让他们一起进去吧?”
殷中正做出略有顾虑的样子,稍加推拒,几个回合交涉下来,终于答应了。
柯淼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多言。
各怀鬼胎的一群人在封锁区门口协调了一番,很快达成一致。
玄机营士兵和“动岛”驻兵们各自找到阀门上的着力点,在柴油动力拉动开启的同时,奋力向上扛起阀门……
厚重的尘埃从开启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在场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呐喊,阀门发出轰隆巨响,在动力牵引下缓缓抬升——一副壮阔无比、却又灰暗苍凉的画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海水、更加没有生气,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造穹窿下,一圈圈带刺的铁丝网围成三米多高的边界,像在防备每一个准备踏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