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纪航这才望向周可。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眼神像是打量陌生人,声音沉静:“你好,我是裴纪航。”
周可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指节修长,骨骼分明。
皮肤像被什么贴过,脑中重想起这双手轻柔抚过肌肤时的战栗。
明明只是一段寻常的情色插曲,她都快忘了那些荒唐的日日夜夜,可当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记忆和感受又卷土重来。
她敛了眸子:“你好,周可。”
两手交握,各自的温度便由掌心传递交织。
他食指微曲挠了挠她的掌心,原本简单的动作,生出无限旖旎。
杀鸡儆猴的环节结束,大半的人都出去了,会议室一下子空旷起来。
周可面上不显,心里全是不能播的脏话。
看着对面端坐着的裴纪航,她依然感到了深深的荒谬。
分心不过一会儿,她又继续投入到更详细的案情里。各种听不懂、认不出的专业名词,记着都够呛。
偶尔视线躲不过带到裴纪航,对方也是正襟危坐,唯有跟她对上眼的时候,又从眸子里浮出极浅的火热,稍纵即逝,等她深究时就又只剩下陌生了。
会议持续到了傍晚,圣达的人做东请客吃饭。一干人等抛开会议室里的工作,转而玩起饭桌上的人情世故。
因为第二天是工作日,大家都没点酒。
吴总拿着菜单问:“大家有什么忌口吗?不要客气,尽管说。”
周可没接茬儿。
他说的是不要客气,但其实就需要客气。
就像岳行,清楚她的习惯,但从不会在这种有甲方领导在的场合里说出来。
这毕竟是生意场上,假如这个人讨厌的有人爱吃,就会让场面变得奇怪。真有人点了忌口的,不去吃就行了,没必要讲出来。
“那我就看着点——”
“我有。”
一道声音插进来,打断他的话。
周可抬头,看见裴纪航。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正好坐在了自己的对面,避无可避。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微微点头,很客套的招呼。
吴总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好,你讲。”
“不要点猪肝可以吗?”裴纪航拆着餐具,没有半分不自在,“还有菜里的小葱也少放一点。”
岳行眉头轻蹙,多看了他两眼,旋即挪开视线。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挑。”吴总爽快地笑了两声,“行,就这么办。”
吃饭时周可保持着一贯的假面具,不主动抢话,也不让话掉在地上,在话题带到自己时接上两句茬儿。
裴纪航不怎么说话,倒是吴总非常骄傲挖到这个高精尖的人才,时不时提溜出来夸两句,颇有种家长晒娃的感觉。
周可有点不大自在。
好像在裴纪航的沉默面前,自己的活络作用特别像“跳梁小丑”。这竟然让她有点窘迫了。
但她消化得很快,反正一直都是如此,有什么好觉得过不去的?
岳行在桌下用膝盖撞了撞周可,她立刻会意,借着催菜的名义出去结了账。
这顿饭吃得皆大欢喜。
岳行开车送吴总回去,周可留下来帮其他人叫车。
等人都送走了,她才终于卸掉挂了一晚上的和煦笑意。
夜色悄然而至,街边路灯明亮,照出行人匆匆。
裴纪航出来就看见周可站在门口。
她穿着蓝色的缎面衬衫,清瘦挺拔,指间夹了根烟,没点燃。
他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周律是在等我吗?”
周可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漫不经心地轻嗤,“裴工可真是勤俭,一件卫衣穿大半年,也不觉得腻。”
裴纪航略往前半步,声音压低:“周律记性也不错,这么长时间都没忘了我穿过什么。”
周可表情淡漠。
他继续说:“以后合作,我会好好配合,尽量不给周律拖后腿。”
“嗯,辛苦。”她不咸不淡地敷衍。
裴纪航抽走她指间的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周可捻了捻手指,拿话顶他,“我点着了?”
“我这是未雨绸缪。”
“裴纪航。”周可抬脸看他,难得正色了些,“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我在想......”他将那支烟收到口袋里,很正经礼貌地询问,“周律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周可微笑:“不好意思,我们不顺路。”
她转过身,步伐迈得又快又大。
裴纪航并没有跟上去,他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繁华闹处,车水马龙,霓虹晕出半边光和冷色路灯缠在一起,编织出虚幻的梦。
后视镜里那个人影逐渐变小,周可长舒了一口气。
她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