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有罪(43)

蒋蕾的一只手放在傅长松肩膀上,说,你朝我这边。傅长松说,睡觉。蒋蕾说,睡不着。傅长松说,安安静静就能睡着了。蒋蕾说,静不下来。傅长松转过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蒋蕾把自己当作睡衣用的白色薄衫脱掉了。然后她去拉扯傅长松的背心,他就由着妻子。背心脱掉后,傅长松抱住了她。出狱后第一次裸身相拥。在黑暗中,看不见妻子的脸,但是他非常清楚,双手之间的这副躯体,和二十年前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结婚时,傅长松根本没设想过,会和蒋蕾一辈子做夫妻。当时他父亲确诊晚期前列腺癌,自知时日无多,希望能抱到孙子。傅长松在和有关系的女性之中选择了蒋蕾。她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农村女孩,非常怕他,非常听他的话。婚后,她有时在街坊院落里,一边打毛线一边和邻居主妇聊天,几乎句句都是,我老公昨天,我老公说的,我老公不让,我先问问我老公。

蒋蕾亲他,手伸下去,傅长松也任由她。过了一会,傅长松翻身起来,蒋蕾顺势平躺,脱掉内裤,让它挂在左脚踝上。他压上去,蒋蕾的双手绕到他背后。两人就这样停住了一会儿,蒋蕾说,怎么了。傅长松说,没怎么。他在黑暗中尝试了一下,往前推。过了一小会,蒋蕾说,你是不是不方便,我现在胖了。她把床上枕头拿下来,递给丈夫。傅长松把枕头垫在妻子腰下,双手撑起身体,又试了一小会,没有什么变化,就下来了。蒋蕾说,要不要到床上,好躺一点。傅长松说,不麻烦了。蒋蕾沉默了一会儿,摸索到内裤,穿上。他们肩并肩躺着。蒋蕾说,你陪我说说话。傅长松说,好。

“我算过了,再做一年,我们就可以盘家小店,不用这么辛苦了。当然自己开店也辛苦,那是另一种辛苦,划得来。”

“好。”

“我们这个房子,小是小,现在门口的路眼见着就要通车,周边很快热闹起来,马上就升值。”

“哦。”

“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们这个鬼小区喔,那时候骗我们首付,说关系已经做通,房产证很快就下来。后头出了好多事,还有人组织去住建局催他们解决,幸好我没去,去了我看就要上黑名单,以后政府处理你的事情,专门给你拖。”

“哦。”

“你这段时间和宝云相处得多,你觉得她有没有处男朋友?”

“不清楚。感觉没有。”

“都怪我,那时候就应该坚定立场让她去复读,我自己再俭省一点,还是供得起她读大学的。她非要来陪我吃苦,我怎么就脑子一热,随她了呢。”

“嗯。”

“有个事我跟你讲一下,住3楼的老板娘,开棋牌室那个,她儿子读完研究生在找工作,我见过一次,人有模有样,还蛮有礼貌。老板娘告诉我,这个儿子有出息,但是人不主动,不管管他,恐怕三四十岁都结不了婚,老板娘自己蛮喜欢我们宝云的,主动提要不要年轻人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人家是研究生,这登对吗,你自己想想,不要老板娘说什么你都信。”

“哎,也有道理……”

然后蒋蕾继续说,循环说,这些话题就像洒落在地上的金银财宝,她只能带走一件,却又不甘心,频繁地拿了又放下,放下又转而提起。她兴致勃勃,享受着和丈夫几乎是单方面的对谈。

傅长松猛地抬起身子,吓了蒋蕾一跳。她说,你不睡了?傅长松不睬。蒋蕾说,是我不好,不吵你了,你继续睡。傅长松说,你就留在这屋里不要动,然后穿上衣裤,快步走出卧室,一脚蹬进凉鞋,打开大门下楼,没有关门。

晨光还隐在夜雾里。傅长松下来了,并没想好该去哪。燥热像要把他的眼珠子融化。不远处的墙面上,铺着一些从小区外爬进来的藤蔓,像歪歪斜斜的墨绿色栅栏。他产生出一种冲动,上前一把抓住一股藤蔓,使劲朝外扯。他听到令人愉悦的破裂声,尘灰飞散,墙壁上露出坑坑洼洼的痕迹,藏在下面的小虫四处逃窜。

二十年。

他猛地把前额撞在墙面上。然后又撞了一次。集中的剧痛,消减了让他发狂的燥热。他张开手,看着掌中断裂藤蔓的残肢,和相伴它们的泥土。几乎乌黑的血从额头顺着面颊沟流下来,滴在掌心。他听见背后有人跑过来。他以为是妻子,转过头,说,我不是说了让你别——

但眼前一个人都没有。

第22章 中部——沿途风景

谭嘉烁坐在陈旧公交上,失修的城郊公路颠得她晕乎乎。方鸣发来一条微信,说,本来周日要回去,和合伙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更深入调研,要多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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