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大船还没驶出失落峡,江面忽然升起了白雾,楼船钻进白雾之中,便再也没出来,谁也不知道楼船在白雾里遭遇了什么,船上的人是否还活着。
从那以后,失落峡每到阴雨天气,就会有鬼哭之音,坊间百姓都说那是书生化成了水鬼,想要报复来往的船只。
尤其到了深夜,有些路过的行人甚至望见过一艘气派的楼船燃着灯火,在白雾漫漫的江中缓缓而行,转眼间又莫名消失。
因而凡是走这条水路的船家都会避免在夜间通行失落峡,哪怕是在前面的险滩临时停靠歇息一晚,也不愿冒险行驶。
当然这些年来也有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无一例外全都遭遇了不测,即便侥幸逃得一命,回到家中也不敢再提失落峡三个字。
最近的一起不测发生在武德年间。
武德八年,一对兄弟乘坐楼船前往洛阳,他们到达失落峡口时已是傍晚,船家建议在失落峡外歇息一晚再出发,但弟弟心急着赶到洛阳上任,命令船家不可停留,全速穿行失落峡。
船家不敢得罪,只好乖乖照办,捏着一枚从道观求来的符咒,祈愿着不要碰上妖邪。
有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偏偏就会碰上什么。
前半夜倒是平静,船家也放松了警惕,开始打起盹来,但到了后半夜,江面忽然起了一阵白雾,让人分不出东南西北。
正当船家想要掉头,逆流返回的时候,楼船后方突兀地漂来了另外一艘楼船。
那艘楼船建造风格很是古朴,显然不是大唐船舶。
船上灯火辉煌,却没有一个人。
船家想起了那个传说,立时悚然,慌忙命令船工们全力加速,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行进,尽快驶出失落峡。
可他这边刚一加速,后面那艘楼船也陡然加速,始终与他们保持着百步的距离。
江面大雾绵延无尽,瞧不清前途与后路。
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江面上空荡荡的,无论是传说中的楼船,还是那对兄弟乘坐的大唐楼船都已经消失不见。
隔了一个月左右,弟弟忽然在洛阳现身,但就像以前那些侥幸逃生者一般,闭口不谈失落峡里面发生的事情。
只是每年四月十五他都会备好黄纸香烛,到失落峡口祭奠。
听到此处,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今天恰好便是四月十五。
高阳缩着脖子跑到张牧川身边,粉拳紧握,有些兴奋地说道,“张牧川,你说我们真会碰上水鬼吗?”
张牧川翻了个白眼,“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先不管传说的真假,如果楼船继续下沉,待会儿再起暴雨,那你我都要变成江中冤魂!”
正当高阳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缅伯高忽然面色发白地走了过来,焦急地说道,“牧川兄弟!出大事了!祥瑞被人拐跑了!”
张牧川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缅伯高指了指楼船的甲上一层,“刚才我觉察到这船出了问题,于是便想着回去看看祥瑞,结果刚走到甲上一层,就瞧见祥瑞跟在一个书生屁股后面,我本想追上去,但被人潮挤了出来,等到我再回到甲上一层,却发现祥瑞和那书生都没了踪影。”
高阳闻言拍着手笑了起来,“肯定是水鬼饿了,想吃个烤鹅……”
缅伯高偏了偏脑袋,紧皱眉头问道,“什么水鬼?”
“你没听见刚才那些人讲的失落峡传说吗?”高阳没有答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缅伯高摇了摇头。
张牧川知道高阳肯定又要添油加醋吓缅伯高,轻咳一声,“没有什么,都是些坊间闲话而已,大人不用在意……还请大人带我去丢失祥瑞的地方,我争取尽快将其寻回!”
缅伯高轻轻嗯了一声,速即转身,带着张牧川来到甲上一层的廊道尽头,指了指拐角处,“就是这里……我最后看见祥瑞的地方就是在这,当时它距离我只有三十三步,以前我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它才追悔莫及,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它被人拐走!”
张牧川没有在意缅伯高的废话,瞟了一眼拐角之后的上下两处木梯,发现下方木梯尽头的门板是上了锁的,料定大鹅肯定不会溜到甲下一层去,于是转头看向通往甲上二层的木梯,轻声问了句,“上面一层找过了吗?”
缅伯高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找过了!不仅是甲上二层,我连甲上三层也找了一遍,都没发现祥瑞的踪影,也没再看见那名书生……这祥瑞体型肥美,毛羽雪白,任谁拐到手都得小心藏着,估计是很难再寻回来了,除非挨个挨个检查,可咱没那权柄啊!”
张牧川扫视四周,忽地瞥见廊道倒数第二间厢房门前地板上有些许交错着的大鹅脚掌印迹,脑中立刻闪过一道亮光,呵呵笑道,“倒也不用挨个挨个检查,我已经知道祥瑞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