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知逊适时地总结了一句,“这就是迎风吐唾沫,自作自受……”瞟了一眼狄仁杰手中密密麻麻记录着案件经过的小本子,砸吧一下嘴巴,“怀英啊,你先到边上去跟那缅贡使和大鹅玩会儿,我跟牧川老弟说两句私密话。”
狄仁杰扭头看了看屋内墙角不知何时熟睡的一人一鹅,嘟着嘴道,“人家都睡着了,不好玩。”
狄知逊又指了指门外使团的其他缅氏族人,“那你出去跟那些人玩一会儿,他们刚才居然都不知道进来护卫自家贡使,你去跟他们说道说道,别在其位,不谋其职!”
狄仁杰撅了撅嘴,“我跟人家又不熟,交浅言深不好吧……再说了,外面哪有这里暖和,我不去!”
狄知逊气急,抬脚狠狠在狄仁杰屁股上踢了一下,“懂不懂察言观色?我都说了要跟你叔父讲些私密,你赖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滚出去!没有一刻钟不准进来!”
狄仁杰揉了揉屁股,悻悻而去。
待到狄仁杰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之后,狄知逊轻咳一声,侧脸看向张牧川,正色道,“牧川老弟,我打算歇息两个时辰后,便先一步离开。”
张牧川皱眉道,“这么急……莫不是夔州又要与山獠作战,你赶着回去早做准备?”
狄知逊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不好看地说道,“我怕怀英跟你待得太久,真要去做什么断案如神的九品芝麻官,那便是家门不幸啊!”
张牧川眨了眨眼睛,“哎哎,狄兄,这种事非我这种旁人能影响,而且你也不能管得太紧,该走什么路应由怀英自己决定,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呐!”
狄知逊闻言大受触发,深思片刻,问道,“那么……牧川老弟,你觉得我该如何让怀英自己选择走上我安排的道路呢?”
张牧川怔了怔,长叹一声,低垂着脑袋,什么话也没说。
狄知逊循着张牧川的目光向下,恍然道,“我懂了!牧川老弟不愧有小留侯之名,确实聪慧至极,只要我多生几个儿子,怀英有了竞争之心,势必会按照我说的去做!妙,妙,妙!我回到夔州,必定立马就去办这事!”
张牧川抬头震惊地看着狄知逊,“狄兄,你这思考问题的路径实在清奇!”
狄知逊呵呵一笑,抚了抚胡须,“多谢夸赞!牧川老弟啊,其实从咱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一句话想问你……此去长安,你有何打算?”
张牧川捡起两根细枝扔进火堆中,淡淡道,“自然是完成任务,让缅氏使团平安地完成进贡……”
“别蒙我。”
“那便是平平安安把那女人送回她该待的地方。”
“我不是傻子。”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重新调查一下当年的案子……”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查明案子真相之后,打算怎么做?翻案吗?”
张牧川轻叹道,“时隔十三年,物是人非,恐怕很难翻案了。”
狄知逊盯着张牧川的眼睛,“那你为何还要查……无论你查的结果是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你现在的身份,也无法再拿回自己的表字,让人称你一声小留侯张守墨,既如此,何苦再去翻查,到头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张牧川面色一肃,认真地说道,“我知命运已定,无法更改,却也想拼死一试,博他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敢,岂非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狄知逊深深地看了张牧川一眼,叹道,“既如此,那我便祝你此去能顺心如意吧……原本你若是不想再翻查,那我便不再多言,但而今你已然决定蚍蜉撼树,作为朋友,我怎么也得助你一臂之力!其实,当年你出事以后,我曾问过我的父亲,他除了告诫我不要多管闲事以外,还特意提到了三个字。”
张牧川知道这三个字必然很关键,于是急声问道,“哪三个字?”
狄知逊深吸一口气,捡起张牧川刚才扔进火堆中的那两根细枝里还未燃尽的一支,在地砖上轻描出三个字,“玄武门”。
第十八章
春眠深沉,不知觉间已至破晓。
石头大寨处处皆是鸟雀啼鸣,就连那红冠大公鸡也飞到了蘑菇屋顶上,喔喔喔地叫上三声,凑了个热闹。
原本计划只睡两个时辰的狄家父子还在鸟雀啼鸣中酣睡。
张牧川却是起了个大早,已经在收拾行囊。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他要装作忙碌的样子。
一方面,只要忙碌起来,他便可以暂时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包括昨夜想了一宿也毫无头绪的三字谜。
另一方面,与上司一起出差,睁眼便是当值,他装作忙碌些,缅伯高便会觉得花的钱很值,心情一好说不定还能再赏他几两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