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壮汉愣了一下,摸着鼻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概脚臭者出的脚汗多,而出的脚汗多说明平常走的路就多……咱这儿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缅伯高大人肯定是想找个耐力好的向导,故而设定了这么一个条件吧!”
张牧川瘪了瘪嘴道,“我倒觉得不是这个原因……你想想看,到长安给圣人进贡是何等大事,一个脚臭的向导混在使节队伍中,那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别的部族唯恐礼节不周,缅伯高大人怎会犯蠢呢?”
麻子壮汉低头想了想,皱眉道,“也不一定要让这向导一起献上贡品,到了长安之后暂且分开即可……”
张牧川摇了摇头,“兄台没有去过长安,大概还不知道长安的规矩……入城之时,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贡使队伍有专人负责,进城后每日十二时辰随行监管,绝不容许有人擅自离队,违者一律按照居心不良,意图作乱处理,先斩后奏!”
麻子壮汉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咽了咽口水道,“那就……不离队……”
张牧川嗤笑道,“不离队的话,进贡时若是因为脚臭惹恼了圣人,那也是砍头的罪过!”
“我提前洗洗……”
“不要自欺欺人了,似我等这种脚臭,岂是能轻而易举洗掉的?”
“缅伯高大人既然发出这样的特招,一定有他的办法……绝不会看着自己人被砍头的!”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缅伯高大人就是想看着脚臭者被砍头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说吐蕃最近有人过来暗中拉拢六诏首领……缅氏只是一个小部落,但如果在这时候做出些姿态,以脚臭者触怒大唐圣人,吐蕃那边定然十分欢喜,后期扶植为第七诏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可惜了这一位脚臭的英雄,自己背着污名而死也就罢了,恐怕家人还要遭受连累,而缅伯高大人却可因此升官发财,毕竟圣人因为受不了脚臭杀了一名咱们的人,总要给些补偿……所以说到底人家缅伯高才是大人啊,难怪深受大首领器重,就这等玲珑心思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麻子壮汉一听,顿时冷汗涔涔,面色铁青地对着告示啐了一口,用土话问候了一遍缅伯高全家老小,而后愤愤离去。
周围那些参加特招选拔的人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各自计较一番,也都默默转身退出。
一时间,人群少了大半,只剩下零星七八人。
张牧川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忽地变了个声音,躲在一名瘦高男子背后,哑着声音说道,“哎呀妈呀,这差事只有那位帅气的外地小哥合适嘛,他原籍就是长安,只是后来才去了蜀中当差,长得又帅,到了长安大可回到自己以前的住所,就像从来没有在贡使队伍里面待过一样,完美……”
话音未落,他又钻到另一人身后,粗着嗓子喊了一句,“哪个帅小哥啊?”
“就是从蜀中过来的,喜欢在洱河洗脚那位啊……我刚才听见他在洱河吟诵来着,可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圣人见了一定非常欢喜!”
“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不就是威震剑南道局部地区的不良人张牧川……”
“他在哪?”
“我刚才看见他就在这里……快看,就是他!”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张牧川迅速扯下两撇假胡子,昂首挺胸地立在显眼处,挎着唐刀,双手叉腰,眯着眼睛道,“没错了,我就是不良人张牧川!”
本来就有些动摇的七八名参选者见此情景,不由地皆是轻叹一声,黯然而去。
论不要脸,他们确实自愧弗如,此去长安千里迢迢,必然会遇到各种牛鬼蛇神,也只有特别不要脸的人才能游刃有余地帮助使团解决麻烦。
张牧川扫视四周,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人,嘿嘿笑了两声,揭下告示,抱起一摞编着号码的木牌,大步流星地走进缅伯高的宅院,哐啷一声将木牌扔在院中,满脸堆笑地朝坐在院中悠然喝茶的缅伯高行了一个礼,“甲一到癸九十九……不良人张牧川,见过缅贡使!”
缅伯高刚喝了一口茶,瞧见此景,噗嗤一声喷了出来,瞪大眼睛看了看地上的那一堆木牌,又伸长脖子望了望张牧川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刚才外面不是挺热闹的吗?”
“回禀贡使大人,”张牧川躬身答道,“其他人都被小人脚臭熏跑了,论脚臭者,小人当是第一……”
缅伯高面皮不自然抽动几下,上下仔细打量张牧川一番,摸不准眼前之人是不是妻子所说之人,轻咳一声,“等等啊,你先在站一会儿,我有点急事……”速即起身踏进正面厅堂,对趴在窗户上的妻子问道,“怎么样……是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