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八百七十五贯!”张牧川双眼一眯,兴奋地接了一句。
孙伏伽偏了偏脑袋,“什么两千八百七十五贯?”
张牧川担心给孙伏伽带去麻烦,没有回答,只是让孙伏伽继续说下去。
孙伏伽瘪了瘪嘴,说张蕴古当年也是这般神神秘秘,之后又跑去与失心疯的李好德交谈,这才让权万纪抓住了把柄,无辜冤死,真是呜呼哀哉,痛彻心扉。
张牧川听到这里,总算将前因后果都勾连起来了,长长吐出一口闷气,什么话也不想说,抱起酒坛,大口大口灌着烈酒。
突地,他浑身一僵,缓缓放下双臂,盯着面前的酒坛,呆呆地说着,“这是……荔枝青!老孙,这酒是谁送你的?”
“刑部郎中尔朱杲,怎么了?”孙伏伽将酒坛夺了过去,给自己满上一碗,随口答道。
张牧川骤然攥紧拳头,瞪大眼睛道,“是他……居然是他!”
说完这句,他转过身子,高抬腿,双手掌心相对,一前一后随臂摆动,发命狂奔,径直冲向刑部公廨。
此时刑部公廨已经放衙,仅有几名轮值的书吏守着。
因张牧川穿着侍御史的官袍,拿着金令,刑部官吏不敢阻拦,任由张牧川进了比部司库房。
刑部比部司,主管勾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以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天下赋税账目尽皆造有册簿。
张牧川钻进比部司库房,找到当年杨府在河内那桩买卖的税银底联,发现这上面填写的数额有涂改的痕迹,关市税银由两千八百七十五贯改为了两百一十七贯,负责此项审计的正是当时的比部郎中尔朱义琛!
也就是尔朱杲的父亲。
恰在此时,墙边的烛火闪了两下,尔朱杲推门走了进来,他瞧见张牧川正在查看账目,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轻叹道,“你还是老样子,做什么都这般猴急,我已经答应了明天就带你来翻查,你竟连一天都等不了!”
张牧川眼神冰寒地看着这位昔日好友,“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去见了太史令傅奕,又与魏征喝了酒,还去和孙伏伽叙了旧,难道还没想明白?”
尔朱杲闲庭信步,悠然说着:“武德年间,隐太子手下有名亲信名叫杨文干,被派去庆州担任都督,负责帮隐太子训练兵士,而后将其送往东宫……练兵是要花钱的,武器、盔甲、粮草这些都需要银钱采买。”
张牧川接过话头,斜眼看着尔朱杲,“其时隐太子与圣人争斗激烈,各自在外部署很是正常,但这毕竟不好摆在明面上,所以这采买的差事不能交由东宫的人去做,当时东宫之内有个叫李纲的……”
“这人原是隋朝的太子洗马,只不过后来杨勇为隋炀帝杨广所杀……及至大唐,他又做了隐太子的詹事,等到隐太子没了,他又负责辅佐承乾太子……此人在贞观五年已经死了,有些可惜。”尔朱杲点了点头,笑着补充道,“这李纲有两个孙子,一个叫李安仁,一个叫李安静……而这李安静有个纨绔老表,也姓李,单名一个肃字。”
第一百零九章
这李肃出自赵郡望族,隋末大乱迁居河内,之后李唐建立,他又搬到了长安,投靠远房亲戚李纲。
他才疏学浅,又爱吹嘘,实在不受李纲的待见,便只是偶尔从东宫捡些跑腿的差事,挣点银钱养家糊口。
日子一长,李肃接触的权贵多了,又不满足于现状,转而吹嘘自己其实与高祖李渊一脉是远房表亲,因为他经常帮隐太子跑腿,所以相信这谣言的人很多。
高祖李渊、隐太子是何等云端人物,自然不会出面澄清,再加上赵郡李氏与陇西李氏本就同源,硬要攀扯,也算是亲戚。
李肃仗着“皇亲”的名头,在长安城内为非作歹,欺压良善,经常强掳妇女入府,之所以事情没有闹开,除了这些受害者忌惮权威以外,还因为李肃每次淫辱妇女后,都会给对方一大笔银钱。别人要是闹到官府,他便说这妇女是乐户,肯定是不满价钱,故而诬告。
这法子百试百灵,只是到了杨府却是不行了。
李肃看上了杨府的三娘,本想掳进府内,却被李安静制止,说这杨府有个亲戚叫杨立本,是前隋戴国公杨汪之子,如今又在大唐朝中任职官库部郎中,若是把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拾。
只是邪火难压,李肃忍了好几天,终究还是耐不住了,他辗转反侧,想到了一个绝妙的馊主意。
当时隐太子意欲增加东宫勇士,以防不测,便让人秘密采买盔甲、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