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顿时不开心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好人就该被你恩将仇报?”
花妖胡姬咯了一口鲜血,虚弱无力地解释着,“他是坏蛋,所以毫无顾忌,我若伺机伤害了他,将面临百倍千倍惨烈的报复,甚至殃及自己的亲友……而你们是好人,即便知道了我刚才想要伤害你们,现在也没对我怎么样,依旧在这儿跟我讲道理。”
高阳一怔,旋即沉下脸来:“早知你是这等欺软怕硬的孬货,我就不该让夫君救你……”
“得了吧,你俩根本就不是夫妻,蒙骗别人还行,但不可能骗过我的眼睛。人家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你俩在床上合在一起过吗?”花妖胡姬讥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说我是孬货,你俩可真是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
高阳又羞又气,满脸通红,硬是憋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张牧川重重咳嗽两声,急忙把话题岔开,“喂,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请正面我的问题!”
花妖胡姬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为何我必须是安娜或者安宁,难道就不能是安祺吗?”
“安祺长居京师,口音偏向长安土著,而你却是满嘴的河南道乡音。”
“口音这种东西是可以学的。”
“阎家的小子阎玄邃先前说了一句话——噢,是她呀……不对不对,这不是她。前半句的噢字表示感叹,是她呀三个字则说明他以为你是他认识的人,但后面紧跟的不对不对又立马进行了否定,结语这不是她更是点明了你不是阎玄邃认识的人。我与阎家不熟,但也知道阎玄邃是个画痴,他只钟情于描画,对其他事物都不感兴趣,认识的人很少,恰巧去年他陪阎立本到平康坊应酬,曾为几名胡姬描过画像,其中便有安祺。”
“或许是我俩长得像,那姓阎的小子搞混了呢?”
“一般人的确有可能认错,但阎玄邃善于描画,一双眼睛好似鹰目,观察入微,再小的细节都不会忽略的。”
说着,张牧川从怀里摸出一卷画轴,轻轻抖开,指着画上那名跳着胡旋舞的碧眼美婢右眉尾端,“这画上的女子便是安祺,她右眉处有一颗非常浅淡的胡麻小痣,而你的脸上十分光洁,仿佛刚刷过白灰的墙壁一般。显而易见,你不是她,既然你不是安祺,那便只能是安宁或者安娜了。”
花妖胡姬自打张牧川拿出那幅画之后,目光便一直钉在画中的女子身上,“她笑得可真开心啊,跳得真高兴啊……凭什么当初就是她去了长安呢?”
高阳侧脸看了看那副画卷,又扫了眼花妖胡姬,惊奇道,“还真像……你俩是孪生姐妹?”
花妖胡姬摇了摇头,“我们阿史德氏以女子为尊,大多只知道阿娘是谁,不知道阿耶是何人,这就导致很多女子成年后,很可能会不明不白地与自己的阿耶或者娘舅交合,从而造成很多女子的长相非常近似,瞧着像是孪生姐妹一般,再加上我们阿史德氏女子面容不易衰老,就是你们唐人说的稚童脸,很多母女看上去也像姐妹,因此凭借容貌来判断我族女子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行的……事实上,安祺是我姑。”
张牧川歪着脑袋盘算了一圈,忽然道,“等我给你捋一下啊,前面你说阿史德氏很多人都只知道自己的阿娘是谁,但后面你又说安祺是你姑母……若她是你的姑母,那就说明你知道自己父亲是何人,你这话有些前后矛盾,要不重新编一个?”
花妖胡姬愣了愣,她没想到张牧川会听得这么仔细,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情况比较与众不同……我阿娘及笄之年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不小心冲动了,最后怀了我,所以我知道自己的阿耶是谁,也清楚自己的姑母是谁。”
张牧川轻轻噢了一声,“这么说来,你该是安娜了!安宁而今三十一,安娜一十六,往前倒推个十六年,差不多正好是你阿娘冲动的年纪。”
花妖胡姬又是一愣,方才她在开口之前已经在心中计较了一番,没曾想对方还是从数字里找到了破绽。
她轻轻叹了口气,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确是安娜!乐和坊那个喜欢玩双陆的女人是我阿娘——安宁!当年我们一家离开草原,途径美良川之时,遭遇了一群黑炭头棚匪,阿娘带着我和姑母一路逃亡,后来幸得某进京科考的书生搭救,我们三人才躲过一劫……阿史德氏向来有恩必报,故而我们仨决定追随那名书生侍奉左右,岂料那书生竟是直接拒绝了。”
张牧川抠了抠鼻子,“啧!他肯定是嫌弃你们吃得多,前些年日子苦,富贵人家也没多少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