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川眼皮一跳,急忙跨步过去,一手捏住瓷碗碎片锋利的那端,面色严肃道,“闹什么!别人只说了两句,你就要割颈,傻不傻……人家卢氏也只是剜目,又不会原地逝世,你学不像就不要瞎学,会显得你很蠢!”
高阳瞧见几缕鲜血自张牧川掌心流出,顺着瓷碗碎片淌下,慌忙松手,心疼得眼泪水直冒。
张牧川佯装没看见她眼泪花花的可怜模样,把心一横,扔了染血的瓷碗碎片,喝道,“出去!都给我出去!谁想走就走,谁爱留就留,别在我房里闹,我只想睡个好觉……什么要端汤送饭的也不必了,一两顿不吃,我还饿不死,反倒是吃了不明不白的东西,搞不好立马就要驾鹤西去!”
高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缅伯高拉住了,她咬着嘴唇看了张牧川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片刻,转头含泪离开。
缅伯高啧啧两声,他刚才也是被吓了一跳,着实没想到高阳性子这般激烈,担心对方再做出什么傻事,忙追了出去。
膳七娘和白胡氏偷偷交换一个眼神,白胡氏唉声叹气地退出房间,膳七娘却是抓住这个四下无人的空当,凑到张牧川旁边,摸出自己的手绢,眼神关切地将张牧川受伤的手掌包扎妥当,梨花带雨地说道,“张郎,都是七娘不好,害得你与使团的人起了争执,还无辜伤了手……”
张牧川摆摆手,“这与你无关,不必自咎,真正需要跟我道歉的该是割伤我手掌的那个,她做了错事,居然连句体贴话都没有,真真伤透了我的心……罢了罢了,弃我去者,不做朋友!”
膳七娘假意又宽慰了张牧川几句,然后悄悄顺走了桌上那本册子,借口灶上还烧着热汤,匆匆而去。
张牧川随即关了房门,身心俱疲地躺回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不一会儿,院门忽而打开,白胡氏与一名年轻貌美的漂妇错身而过。
两者只是短暂地眼神交流了片刻,便各自分开。白胡氏背着包袱,伤心落魄地离开;新来的漂妇踌躇满志,满脸喜色地挎着包袱踏了进来。
她进了院子,第一件事便是去了缅伯高那里,交代自己是白胡氏的侄女,自家姨娘因为先前的事情不好继续留在使团,但考虑到已经答应了差事,故而派她这小侄女前来顶替。
缅伯高心里想着高阳去了哪里,嗯嗯啊啊应付几句,挥了挥手,让其先行退下休息。
这白胡氏的侄女也不是个善茬儿,把包袱随意往偏房床板上一扔,而后快步来到东厨外面,正巧看见膳七娘慌张推门进去,遂贴着墙边摸到窗下,偷偷观瞧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膳七娘一进东厨,径直走到灶台边,看都不看小册子里的内容,便将其扔进灶口内。
白胡氏的侄女见此情景,立刻大喝一声,叫嚷着捉细作,一脸兴奋地冲了进去。
使团的人都闻声赶了过来,瞧见了灶台里烧毁了一半的册子,虽不知那册子里写的是什么,但料定该是属于使团的重要文碟,纷纷怒斥膳七娘蛇蝎心肠,齐举棍棒要将其撵出去。
白胡氏的侄女看着膳七娘狼狈逃走,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扭头去了东厨,趁着所有人都聚集在院门处的间隙,鬼祟地往一壶茶水里撒了三包药粉,然后躲在一旁,看着使团仆从将那壶茶水端进张牧川的厢房,时时留意着房内的动静……
可她不知,张牧川已然不在房中,此刻正守在温柔坊南侧的小巷子里面,焦灼地等待着。
约莫又过了半刻钟,巷口骤然响起一串轻柔的脚步声。
张牧川转头望去,登时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高阳换上女装会是如何景象,此刻亲眼瞧见,不由地看痴了。
高阳身着一袭海棠红长襦裙,小脸红扑扑,肩颈肤白如羊脂,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
她蹦跳着来到张牧川面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娇笑着问道,“你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怕被人发现房间是空的?”
张牧川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摸出一本小册子扇了扇风,淡淡道,“谁说房间里没人了?既然她们想玩连环计,我自是要将计就计,给她们回敬一个小小的惊喜啊!”
高阳听不太懂,也懒得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她看了看张牧川那去除了膳七娘丝帕的手掌,抿着嘴问了句,“痛不痛?”
张牧川轻笑一声,“嗐,这点小伤口哪里谈得上什么痛不痛……殿下,时间并不宽裕,咱得收拾一下心情,赶紧去南市查案!今日咱要去的地方有点特殊,你一定记着,不论谁开口询问,你都得说是我的妻子,明白了吗?”
高阳俏脸一红,羞答答地应了声,“嗯嗯!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