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默紧张兮兮地用木棍挡着自己的脸,急忙否认,“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贺兄!”
焦遂摘下脸上的布条,拍了拍贺默的肩膀,“贺兄,放轻松……你瞧清楚,这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要营救的牧川兄弟!”
贺默惊奇地啊了一声,从焦遂身后探出脑袋,仔细打量张牧川一番,讷讷道,“张兄,你怎么自己逃出来了?快快回去,等我们把你劫出来,到时就算咱们被府兵捉住了,你也可以说是被我们胁迫的,不至于被砍两次脑袋!”
张牧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贺兄,这人怎么可能被砍两次脑袋……再者,我也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是那旦县尉把我送出来的。”
焦遂听了这话,当即插嘴问了句,“你已经洗清冤屈了?”
张牧川摇头答道,“那倒还没有,这事儿说来挺复杂的,简单地说,就是我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如果我能在此期间查明真相,自然不必再回地牢。”
贺默皱了皱眉,“三天?这也太短了吧?而且,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把砍头期限定为三天,怎么不是五天、七天?”
“事不过三嘛!”焦遂随口解释一句,信心满满道,“三天对于牧川来说已是足够了,想当年他在长安做司狱的时候……”
见他又要话当年,张牧川慌忙出声打断,“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只有快死翘翘的家伙才喜欢追忆往昔……哎哎,对了,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听贺兄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打算闯进府衙劫狱?”
贺默一点头,“没错,我找人打听过了,你这案子很麻烦,死无对证……所以我与焦兄一合计,便决定直接把你从牢里抢出来,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避避风头。焦兄不识路,而我熟悉府衙布置,有我指引,成功的可能大一些,所以也就一起跟来了。”
张牧川听得很是感动,长叹了一口气,“这劫狱可是砍头的死罪啊!”
“死就死罢!”焦遂满脸无所谓地说道,“隋末,我们一家搬去长安,途中遭遇棚匪,我阿耶和阿娘都被歹人害死了,要不是你跟你阿耶路过,从锅里将我救起来,我早就成为棚匪的腹中餐了!武德二年四月七日,我捡巷子里的剩菜剩饭果腹,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绞痛难忍,左邻右舍都不闻不问,只有你大半夜不顾宵禁,背着我跑了几条街,挨个挨个求药坊开门救治,一路跑,一路磕头……我数过,你总共跑了两千九百步,磕了三十八个响头!”
张牧川摆摆手,“哎哎,你当时病糊涂了,重数了好几遍,实际上没那么多……”
焦遂昂起脑袋,一脸认真地说道,“不管有没有数错,你这份情义,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即便是让我代你去死,我焦遂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反正如今我已经有了孩子,咱老焦家也有了传承,多活的这些年,算是赚大了!”
张牧川闻言瞪大了眼睛,“你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焦遂嘿了一声,摸着鼻子道,“我来洛阳之前刚出生……六斤六两,是个大胖小子。”
“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张牧川又问。
焦遂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跟我一个姓,名字也跟我一样,还叫焦遂。”
张牧川愕然道,“你又不是那些盲目反对儒家的棒槌,为何不避讳?”
其时,佛教开始在大唐流行,儒家思想受到冲击,加之外来文化的融合,很多唐人为了标新立异,或者表明自己看不起儒家,都会在给子孙取名时不避讳,致使大唐出现了很多父子同名的,甚至这一现象成为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焦遂给儿子取名不避讳却有另外的考量,他干咳两声,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像我这种平民百姓,很难给儿子留下什么遗产,也很难让他出人头地,过上富贵生活。唯一能留给他的,就是这个姓名了,给他取一个与我相同的名字,这样将来他若是吃不上饭了,还可以去找我的朋友们接济,至少不会被饿死嘛!如若为了避讳,给他取个花里胡哨的姓名,万一我的朋友们难以分辨,岂不糟糕?”
旁边的贺默听完这话,拊掌赞道,“妙极!朋友也是遗产,如果你这辈子能交上三百多个朋友,那你儿子一年到头都不愁吃喝了!”
张牧川面皮一抖,没好气道,“妙什么妙!贺兄,咱俩就是焦遂的朋友呐!”
贺默登时恍然,随即面色一青,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就跟练了江湖传奇里的蛤蟆功一般。
焦遂见状干咳两声,出言宽慰道,“放心吧,我都谋划好了,不会像长安人薅灞桥柳一样,单单逮着一棵祸害……也不必那么辛劳去攀交三百多个好友,只需结识一两个王孙贵族,每次会食吃酒有人结账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