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端起酒爵,呷了一口,笑眯眯道,“小马啊,其实朕也不是真的想去东都,只是上月高阳公主在失落峡出了那样的事情,朕想去看看……现在既然你们都反对,不如你帮我走一趟吧!”
马周连忙躬身,“高阳公主那边不是有鄂国公守着吗,敢问陛下您想看什么?”
圣人亲自给马周满了一爵酒,似是随口说的,“鄂国公到了洛阳就会离开……你帮我去看一个人。”
“什么人?”马周端起酒爵,诚惶诚恐地问道。
“就是那个叫张牧川的不良人。”
“他、他不是丧生大江了吗?”
“这小子玩的是金蝉脱壳,他借用了不良人的消息渠道联系朋友,各地不良帅已经汇报上来了……此时他应该要与使团会合了,你也准备一下,启程去洛阳等着吧!”
第六十六章
贞观十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夏至刚过,天上的太阳不管人间受不受得了,又增添了几分热情。
当身穿老旧粗布灰袍的马周哭丧着脸离开长安之时,张牧川也准备离开五溪蛮藏身的不知名野山,前去沔阳寻找使团。
他腿上的伤前两日便好得差不多了,体内的剧毒也被孙小娘以独特的金针技法压制,本来早就该离去的,但因为要帮老汉调查所谓的诡异,这才耽搁了。
此间的五溪蛮是徭人,自称盘瓠和帝喾之女三公主的后裔,所以每家门户之前都供奉着一尊黑木雕刻的巨犬。
老汉所说的诡异,其实就是他家门前那尊盘瓠雕像有时会忽然消失,一转头的工夫,又会重新出现,而且家中最近经常丢失食物,这边刚洗好一盆瓜果,只是眨了眨眼,盆子就空空如也。
他以为是遭了贼,有天特意装了一大盆瓜果吃食,放在门前,自己偷摸藏在门后,守了整整一天,却是没瞧见什么贼偷的踪影,一连又守了数日,就在他以为贼偷不会再来的时候,家里的吃食又开始忽然消失。
老汉大为恼火,请了五溪蛮的首领前来查看,结果跳了半天的棕包脑,差点没把年逾六十的老首领沙摩赳累死,愣是一点效用没有,第二天还是丢了很多东西。
那些五溪蛮也没了法子,都说是盘瓠显灵,喜欢老汉一家子,这是福气,还是不要深究了。
可家里总丢东西,老汉实在遭不住,所以他才会甘冒风险请张牧川上山帮忙。
经过张牧川的调查,依据气味和地上的印迹,很快便锁定了有犯案嫌疑的……驴!
没错,频繁盗走老汉一家吃食的并非什么贼偷,而是一头通体灰白的毛驴。
这毛驴很通人性,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竟懂得李代桃僵、声东击西之计。
它本身是白驴,但每次要偷东西的时候,都会先去徭人前夜篝火聚会的地方,滚上一身的黑灰。
紧接着,这野驴用脑袋顶走老汉家门前的盘瓠木雕,自己扮作黑犬的模样立在那里,吃了供果不说,还偷偷藏了些别的吃食。
老汉之所以几次三番都没有抓到现行,是因为这毛驴爆发力极强,速度极快,嗖嗖几下便偷走了东西,又是嗖嗖几下回到原位扮作了盘瓠木雕。
他每日都要来来回回路过盘瓠几十次,早就麻木了,平常根本不会多看雕像一眼,因此才始终没发现盘瓠木雕的异常。
再加上,这毛驴每次犯了案子,都会将雕像推回原位,隐匿自己的踪迹,似老汉这种粗心的农夫确实很难发现,只当是遇上了诡异。
张牧川擅长从细微处入手,能这么快破案,也是根据那毛驴推动盘瓠雕像留下的痕迹进而查出了真相。
老汉看到罪魁祸首的那一刻,顿时气得头顶生烟,正要拿刀宰了这毛贼,却被张牧川拦了下来。
张牧川看着泪眼汪汪的毛驴,心生不忍,想起了那匹名叫老黄的黑马,所以向老汉求了情,摸出一百多个大钱,算是替白驴赎罪。
这白驴也是个懂事的,知道是张牧川救了自己,便主动跪伏下来,要当张牧川的坐骑。
直到此时,张牧川才看到毛驴耳朵后面还刺着两个字:张果。
他恍然想起坊间传说,有一名自称已活了上千年的老翁,名字就叫张果,其坐骑恰是一头白驴。
莫非这贼驴就是那传说人物的坐骑?
但那老翁不是隐居中条山吗,这毛驴怎会出现在此?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这些东西,毕竟现在还有更多生死攸关的问题还等着他去破解。
张牧川收拾妥当,匆匆跟山上的五溪蛮道了声珍重,倒骑着毛驴,便与孙小娘一同下山。
行至灌木藤萝茂密处,路边忽然跳出一个戴着虎头帽子的白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