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辰却苦涩地笑笑说:“大学的生活一定很丰富多彩吧,也许他现在的坚持只囿于见识,等他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应该已经不需要再联系我了。离开了一个地方,就等于关了一扇门,约定好的常联系,还不如俗气的祝福容易实现。他也有他的骄傲,如果只是一味地纵容我的嚣张,到最后,他对我不是反感,就是可怜吧。这两个我都不想要。”青辰坚定地说。
方星羽和蔼地笑笑说:“我看你还是在生他的气。或者是因为你现在身处逆境,挫败感激起了你的逆反心理,你偏要赶走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才能放轻松一点。明安看不明白,但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她托着腮,狡黠地笑着。
青辰对方星羽总能轻易看透她的功力很钦佩,也许像她从前说过的:“青辰呀,你就是少女版的我。”
青辰被猜中了,只好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方星羽把头搭在青辰的肩头,温婉地说:“不过呀,青辰,对于我们中年人来说,你们现在在意的事情,其实我们根本全然不在乎了。因为我们已经经历过太多亲人和朋友的生离死别,我们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其实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界限。恋人并不会因为学历相当或专业对口就在一起,夫妻也不会因为婚礼选在哪个良辰吉日就美满,你以为再努力些、让更好的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哪有什么衡量的标准呢?你们再见面的日子是遥遥无期,可你们没有见面的日子,日历可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你们浪费的光阴。”
“那你们中年人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最重要?”青辰好奇地发问。
“感觉。”方星羽肯定地说。
“这和我们青年人的想法没什么分别啊。”青辰不以为然地说。
“哈哈,不一样啦。”方星羽扬起头爽朗地笑开了,“你们要的是触电的、滚烫的、热辣的,总之怎么难受怎么来的感觉;而我们要的是怎么呆着怎么舒服的感觉。人生在世,矫情和较真都是低值易耗品。如果和某人呆在一起,哪怕不说话都觉得舒服的,就该珍惜了。只有人淡如菊,才能身轻如燕。所以洒脱点,不要有太多思想负担——包括你离开一个人、或走向一个人。”
青辰仔细回味着她这段话,她给了青辰一点点智慧,但青辰觉得自己还缺一点点勇气。
车站广播已经开始提示方星羽要搭乘的列车开始检票了,她们相互伴着下了楼。
方星羽过了安检后,笑容灿烂地冲青辰挥手告别,青辰也报之以恬淡的微笑,她想说的她都懂,她于是只有微笑。
方星羽看着还没办法完全高兴起来的青辰,她知道这丫头心里还是有坎,所以她也很好奇:不知道若干年后,明安和青辰再见面时,他们俩会是一首圆满的歌,还是一首悲伤的诗。她有点急着想看到了。
而对于青辰来说,方星羽这一次的离开,只是出一趟短差。她的人生再遇到迷茫时,她只要想求助“星羽阿姨”,她就依然能像灵魂导师一样出现。如果在外面的世界里遭受了狂风暴雨的袭击,只要有她在,依然可以得到春风化雨般的宽慰。她们可以再约着谈心,也许是明天,或者是明年,总会有很好挑选的日子供他们见面。
无论离别多沉重,挥手都可以很轻松;无论悲伤多浓稠,微笑都可以很恬淡。人多虚妄,总说今天就算了也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但谁也不知道,这一别的尽头,再没来日,却只有来世。
第52章 思念你的方式
到了北京读大学后的第一年,明安还是完全没有青辰的消息。他会一反常态地参加各种高中同学聚会,比读高中时还喜社交,每次他只是希望能在鱼贯进门的老面孔里,看到青辰,希望能在同学们的谈话间,获取有关她的讯息,但——没有。
到了后来,他已不再敢参加同学会了。因为他开始陆续听到同学们谈恋爱甚至筹备结婚的消息,他真怕哪天收到的有关于她的事,是一封喜帖。
大二的最后一个月,原本等放了暑假,他和妈妈约好了要去她驻外记者站的国家参加一个交流活动,但等来的,却是妈妈出事的消息。
那天他在太平间外的墙角,整整坐了一天,他感受不到时间和温度,甚至感受不到悲伤和痛苦。他就像一个被遗弃的枯木,在永远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里,暗自风化成灰。
那天他想到了死,但他突然想,他比妈妈幸运,还可以选择死亡的时间和方式,而他也应该是有遗愿的,他的遗愿是想再见到一次岳青辰。
然后他便回了老家,抬头望了望那个熟悉的窗口,已经安装上了新的窗帘,是她最讨厌的灰色。他爬上楼,敲开门,开门的却是个陌生的老人,他问老人,岳青辰呢?老人说,之前住在这里那家人是姓岳,但都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老人还问他,你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