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峪四周都是山,所以天黑的似乎也比外边儿早。
刘传刚早早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爷爷,我听说那个潭雨翠回来了,有人说她从银行借了一笔钱,正忙着装修学校、扩大场地呢!还放出话说,直播间马上就能解封,说造谣的人很快就会被抓住。这回咱又没能把她踩下去”。
刘传刚手拿遥控器,用力的把音量关小,拉着脸寻思半天,冷冷的说:“是啊,这回又让她活过来了,潭家这个闺女不简单”。
“切!啥不简单?还不是靠的那个姓郑的?我听说是姓郑的帮她借到的钱。”刘绪虎不屑的嘟囔着,突然眼睛一亮,抻着脖子问:“你说那姓郑的帮她借了钱,他会不会也得吃回扣?”
刘传刚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深沉的道:“那谁知道?不过天底下哪有不贪的人?”
“我就知道!”刘绪虎歪着嘴笑:“成天装的怪正派,内里都一样!”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把姓郑的赶出刘家峪,我们是很难把潭家闺女踩下去!要是不把她踩下去,用不了几年,咱刘家峪就得变天!”刘传刚咬咬牙:“我活了大半辈子,就不信会被个黄毛丫头给挤兑下去,咱刘家峪姓刘,啥时候也得是我说了算!”
“爷爷,那咱先对付姓郑的?”刘绪虎兴奋的问。
刘传刚额头上皱出条条沟壑,沉默半晌,突然问:“网上曝光潭雨翠用灵堂炒茶的事儿,还有造的那些个假照片,顶事儿的人找好了吗?有姓郑的帮忙,估计用不了几天,派出所的人就要查过来了”。
刘绪虎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爷爷,早就安排好了!”
“得把事儿做圆了,不行就多花点钱。”刘传刚狐疑的看了孙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脑子清楚点儿!刘二冬顶下你带头砸潭家机器的事儿,已经被拘留了,你可别又傻了吧唧的拿他的名字顶网上造谣的事儿!”
*
郑志远简单的吃过晚饭,锁了宿舍门拐进小胡同。
刘广利这几天一直蹲在家里,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堵在心口的气却一天比一天沉。
家里的大门没上锁,他几分钟前接了个电话,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时不时躲在大门后头顺着门缝往外张望,偶尔有过路人高声吆喝两声,都能把他吓得一激灵。
不多时,一个黑影轻巧的闪进来。
“广利叔,走,咱屋里说”。
刘广利看清来人,忙点点头关了门,悄悄也跟着进了屋。
“郑书记,坐下说”。刘广利端了马扎,又把洗干净的茶杯递到他面前,倒上白开水,局促的搓搓手:“我,我家里没茶叶了,郑书记将就着喝”。
郑志远接过杯子,拉着胳膊让他坐下,关心的问:“你的腿,还有身上的伤,咋样了?”
刘广利吸吸鼻子,红着眼眶把脸别到另一侧,小声的回答:“好,好多了,已经不疼了。多亏郑书记开车带我去医院里看大夫,还拿了那么多药。我,我好的差不多了”。
郑志远拍拍他的胳膊劝慰几句,又问:“广利叔,昨天你去监狱那边看刘绪猛,提没提让他揭发刘传刚的事儿?”
刘广利听后一哆嗦,半晌擦擦眼点点头,带着哭腔说:“提了,提了。可是绪猛不敢,郑书记,不瞒你说,别说绪猛不敢,我也不敢啊。郑书记你不知道,这些年村里的人对他都是又怕又不敢不敬着。偷偷种大樱桃的刘三,后头自己去镇上买地瓜芽子的刘柱子,还有想养羊的刘大军儿…哪个不是被他逼的活都没法活?他干的坏事,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可他这个人也很会给自己立威望,原先做豆腐的刘癞子,喝假酒差点死了,是他打电话托人送到市立医院给抢救回来的,听说帮着花了不少钱,刘癞子发丧大操大办,听说他也给垫了不少钱…”。
刘广利擤掉鼻涕,拿脏毛巾擦擦手,继续说:“还有我们家绪猛,明摆着就是被他给坑了…可是我们啥也不敢说。刘传刚这些年干的事儿,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跟他作对不会有好下场,如果顺着他,他或许还能分给点好处,关键时刻帮个忙…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郑志远听后沉默片刻,平静的点点头:“广利叔,您别害怕,我没有逼着刘绪猛揭发刘传刚的意思,这回不行,咱就再等机会。”
“谢谢郑书记,”刘广利终于敢抬起脸直视他,瘪着嘴说:“要不是郑书记给我普法,我现在还被刘传刚蒙在鼓里。之前他带着个穿西服打领带的年轻人过来,说那年轻人是个律师,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我儿子是村干部,犯错判刑是不能减刑的,只能蹲够年数才能出来,所以别想着什么检举揭发立功表现…我,我就信了。他还拿我孙子孙女要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