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雨翠很沮丧，把证书‘啪’一声合上，抱怨道：“光有个证书有啥用？这个先进又不能解决我那30万的资金缺口，白耽误我半天时间”。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铿锵有力的声音：“唉！这个先进，我申请了好几年了，也上门求过领导，可年年都评不上！”
一旁的人问：“吴总，既然没咱的先进，咱还来参会干啥？一年年的给人家捧场，白挨累？”
“你懂啥？”吴总象征性的压压嗓音，说：“别小看县妇联的这个先进名额，这就是爬千级台阶的第一步，有了这个先进将来就有机会评县里的先进，评上县里的才能评市里、省里的，说不定还能成为省、市级的人大代表，到时候对自己所在的行业就能有发言权，为整个行业争取有利政策…”。
吴总絮絮叨叨的和助手解释，走过潭雨翠身边的时候，还羡慕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证书，走老远了叹口气说：“哪怕谁愿意让个名额给我，我给她几十万块钱呢？”
潭雨翠听的两眼放光，问郑志远。
“这，这个证书能卖吗？”
郑志远吓得直咧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证书，低声道：“你可省省吧，姑奶奶！”
走出县委大楼，潭雨翠想继续去跑贷款的事，被郑志远拦住，说先回刘家峪，贷款的事儿过几天来跑也晚不了。
潭雨翠坐进郑志远的半旧轿车，一路上他只全神贯注的开车，县区内的车行道上经常有电动三轮冲出来，甚至有看不懂交通规则的农用三轮车在马路上走s线，骂骂咧咧的机动车司机口吐芬芳猛摁喇叭，听的潭雨翠阵阵心烦。
好不容易挤出了城区，潭雨翠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再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郑志远，她脑子里没来由浮现出一句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之前总在新闻上看，说鼓励大学生回乡创业，政策上会给相应的支持。短视频平台上也老发布某某县为了支持大学生返乡创业，拿出几个亿的专项扶持资金，怎么到了咱们县，连30万都拿不出来？是不是国家的号召，在咱们这个贫困县不管用？”潭雨翠带着点嘲笑的口吻问郑志远。
郑志远没什么情绪，愣了几秒只淡淡的说：“每个县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个也要根据县里的现实情况定”。
潭雨翠翠窝火：“呵，你这句话，我这几天都听的耳朵里起茧子了！银行那帮人，跟背过书似的，每个人都跟我说这句话！县里的情况是几十年如一日？一点都没变过？中央巡查组一走，就又恢复原样了是吧？抓进去一批大贪，新上来的跟着前赴后继是吧？哎，郑志远，我就挺好奇的，你当官的目的是啥？是不是那位大蛀虫吴局长也是你的终极目标？早晚有一天你也得过上他那种奢靡的生活，天高皇帝远做个土财主…”。
她的话还没说完，郑志远一脚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用不可置信的一双眼看向她，冷的吓人。
潭雨翠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郑志远已经把脸別向窗外，胳膊撑在方向盘上，用牙咬自己的手背。
潭雨翠从侧面看的真真儿的，他是真的再咬自己的手，冷白的皮肤已经咬出通红的牙印，他的眼睛似乎也红了。
潭雨翠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出口伤人，话说的太过分。
可这些天她一个人在外边儿处处碰壁，为了这30万到处求人一无所获，一开始沮丧、委屈，后来变成愤怒、不甘。偏偏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她只能一个人受着。
回到刘家峪，她在婶子大嫂们面前不能丧气，她是主心骨，不能有坏情绪。回到家，她也得咬紧牙关不能说自己的困难，不然妈妈只会安慰她，大不了不干了，回大城市照样有饭吃，没啥可丢人的，人有时候得认命；父亲潭计文肯定先会奚落她一通，什么人比天高命比纸薄，凭你咋和刘老师斗？要不还是带上东西好好去跟刘老师认个错低个头…
村里更是有一大票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或许只有在郑志远面前，她才可以没负担的发泄这些不满的情绪，因为卸掉这些负面情绪以后，她还得去为这30万的周转资金奔波，她也被压的快喘不过气来。
她在潜意识里对郑志远有着某种信赖，相信他不会看自己的笑话，相信他会鼓励自己继续前进，相信他会拍着胸脯说：好好干，你身后有我呢！
“你咬自己干啥？”潭雨翠主动打破沉默，伸手往他胳膊上扒拉了一下，把他的手从牙上拉开。
郑志远放下胳膊，把带着牙印儿的手揣进兜里，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半晌没什么情绪的扭过头反问：“那我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