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在后面喊住佟山,语气轻蔑:“怎么了?你小子上次被刀戳了手掌,保证不再多事。这次还敢来碰我的人?”
佟山说:“我先把她带走。我跟你的事,回头再说。”
光头听罢就笑了。“我跟你之间的事,你说了不算,得听我的。这个女生是我的客人,我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你带走。你得付出点——”
他话音未落,佟山抓起桌上的酒瓶,对着自己脑门就是一敲。酒瓶子应声而破,他脑袋往下淌了血。佟山轻轻扔下碎掉的瓶子,问光头:“这个代价够吗?”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光头脸上挂不住,眼神里藏了刀子:“老爸杀了自己老婆,在里面蹲着,儿子在外面装英雄好汉?你演给谁看呢?”
佟山没理会。他指着昏昏沉沉,半搭靠在自己身上的俞云说:“这个女孩儿没成年。她家里人报了警,警察在找她。如果你坚持不放人,我怕你们不好交代。”
光头怔了怔,没说话,只往地上啐了口。倒是站他身后,头发半长的刀疤男抓起酒瓶子,闷声不响就要冲上去,却被光头一个反手扇过去,“闹什么!”
所有人都安静,目送佟山半扛着俞云离开。刀疤男眼里露出凶光,往地上摔了酒瓶子,说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光头狠狠咬牙:“你没见这家伙今天眼睛都红了,状态不对。再加上那妞儿家里人报了警。要治他们,过几天吧。”
佟山将俞云送回家。俞云一路上还在说醉话,佟山大致听出来,似乎是这姑娘被光头耍弄,说喝一瓶酒给她多少钱。俞云迷迷糊糊,还在说醉话:钱——钱——攒钱飞去广东见妈——
在北方的飘摇天雨中,俞英再次见到妹妹,还有浑身尽湿的佟山。俞英脸色煞白,震惊于两人的状态。佟山松了手,“你先看看她。”
幸得外婆吃了感冒药,在房里睡得极沉。俞英在小房间里,替俞云脱了衣服,确认她没被侵犯,一颗心松下来,这才飞快为她擦了擦身子。再走出门时,佟山坐在她家门外,将脑袋埋在手臂跟膝盖中。走廊灯非常昏暗,但俞英总算定下神,看清濡湿他乱发的,除了水,还有血。
俞英大致猜出了怎么回事。“是光头?”
佟山慢慢从手肘上抬起头,若有若无地哼一声,算是应了她。
“你进来,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
“我,回去了——”佟山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
俞英二话不说,伸手拉过他手臂,直接将他往里面拽。她拖来一把椅子,把他往上面摁,转身去拿了小药箱。
她检查伤口,发现手部也有血。她给他贴创口贴,又检查脑袋,挑出头发里的碎玻璃片。她边挑拣,边淡淡道:“第一次摔酒瓶吧?一看就没经验。爆酒瓶子中间,玻璃碎片弹回来,扎伤手了吧?下次要摔就摔瓶底。”
佟山不语,肩膀微微摇晃。
俞英用手按住他的肩。水珠仍从他头发上不住往下淌,淌到他脖子上,肩膀上。她不忍心,抓过一把纸巾,擦干他的脸跟脖子。
佟山的脸比夜雨更阴郁,更惨白。
俞英看出不对劲,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替他包扎伤口。“我简单处理完,你待会自己去医院,做个检查。”
“医院,我去过了。”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知道还有下文,静静等下去。
佟山突然将脑袋靠在她身上,像孩子贴着母亲。她看不清他的脸,这样正好,她想,他一定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发出很低很低的呜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俞英一开始没听清,后来终于听明白。他说的是:外婆走了。
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以后的日子不值得过。
俞英拿着绷带的手垂下来。她稍犹豫,忍不住用手轻轻抱着他脑袋。“正相反。从今以后,你的人生都要为自己而活。”
佟山慢慢抬起头来。她看到佟山那双死去般的眼睛,活过来一点点,目光汇聚在她脸上。“像我这样的废物,怎么配——”
“走出去,走远些,看更多,爬更高。”她轻轻用手拨开他前额濡湿的碎发,“你可以不上大学,但一定要读书。正因为我们被歧视,被瞧不起,我们更要读书,要走出去,要看世界,要爬到高处,要浑身长刺。”
第二天一早,彻夜没睡的俞英在晨曦中赶去考场。赶去考场的路上,她遇见了一宗交通意外,拖延了些时间,进考场前,被校门外突然蹿过去的黑猫吓了一跳。这天考完试到家,外婆跟俞云又在吵架。她还是没睡好。次日早早到考场,却发现经期提前到来,十分狼狈。她在下腹坠痛感中,考完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