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姊妹俩边洗碗边嘀咕。俞英说:你理她干嘛?老人家,想说什么就让她说。
俞云说:我就是气不过她骂我妈,骂你。
俞英抱抱妹妹的肩膀,说:我考上大学,以后就能带你离开这里。
说罢,她边刷碗,边继续背课文。
第二天,俞英在学校附近苍蝇馆子那儿,将这篇范文背完。背完书,饺子还没上,她见柜台后站了个人,便喊了他。
那人抬头,俞英看到那双眼睛,有些意外。
是墓园那个少年。
少年走过来,眼神跟声音里都没有情绪:“什么事?”
“饺子过了三十分钟还没上。能不能催一下?”
少年看她一眼,拖着脚步,往厨房那儿走。过了一会儿,他端出来一盘饺子。
待会还要上晚自习,俞英狼吞虎咽。
耳边,传来少年被大声责骂的声音。“让你干点活儿都干不好!”越骂越难听。俞英默默听着,大概听出来,这少年跟老板有亲戚关系,在他这儿帮忙干活,赚点钱。
“养着你有什么用!连菜名都记错!要不是你外婆哭着求我,我才不会要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谁知道你有没有遗传他的坏基因!”
听到这里,其他食客都忍不住上前劝老板,叫他别人身攻击,说佟山还是个孩子呢。老板骂骂咧咧着,被其他人推搡着,回到厨房里盯人。
俞英从不理会别人的事。她吃完饺子,掏了钱,扬手喊人结账时,见到佟山站在收银台后,边往柜子里伸手,边飞快扫一眼四周。他的目光掠过俞英,在她脸上滞住。
她假装没看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佟山把手缩回去。他犹豫片刻,走过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给俞英结账。
俞英从饺子馆出来,就把这个少年抛在脑后了。在这小城,像这样不学无术的少年多得很。但她不一样。她迟早要离开这里。
这天晚自习后,俞英走出校园没几步,发现自己落了笔记本,赶紧回头拿。再出来时,其他同学都走了。从学校侧门出来到大马路那儿有个斜坡,两旁都是绿茵茵的高木,到了晚上,林荫像大片大片乌云,沉沉盖住了前路。
俞英在这条路上,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同班同学陈琪,另一个是个光头男人。她在后面走着,发现光头在跟踪陈琪。她向来不爱管事,但联想到最近传闻女学生被侵犯的传闻,终究还是忍不住。
她瞅瞅路旁,见前方有一小块圈起来的施工工地,路边搁着些废弃木材。她一眼瞧上长木板,脚下加速,望清楚木板上没钉子,便顺手一抽,握在手里,快步赶过光头,跟陈琪并肩走。
陈琪见到她手上抄着家伙,很是吃惊。俞英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路跟她走到公交站,看她上了车。
第二天放学,俞英似乎在路边见到光头。她快步跟上同学,汇入人群,再扭头看时,光头不见了。
接下来那两三天,俞英都很警觉,但光头再没来过。她放了心。这天是周六,天上下着细雨,外婆跟俞云又因为零用钱的事吵个面红耳赤,俞英抓了本习题册,就跳上前往墓园的公交车。
车子驶向郊外,每一站都下人,到了最后一站,只剩她跟坐在最后排的一个乘客。车子抵达终点,她下了车,四处张望路边有没有好看的野花,打算拽一把,放老爸墓前。她看到另一边路上有几朵黄色小花,细细的风里雨里,怒放得明艳。她快步跑过马路,蹲在路边,往小花那儿伸手。
身后却有人更快地向她伸手。她脖子被壮实有力的手臂勒紧,口鼻被捂,无法呼吸。她的脚不断踢腾,但后面那男人只是更紧地勒住她。她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腾踢的双腿也逐渐失了力量,像没有了灵魂的肉块,被男人的手往小树林方向带。
拖到一半,男人突然发出“啊”声惨叫,两手一松,俞英的身子直往下掉。立即有人托住她脑袋,扶着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拉起来。
俞英可以顺畅呼吸了。她清醒过来,第一眼看见佟山,他手里拿着根长木板,显然也是随手从路边捡的。光头抱着脑袋,在旁边惨叫半天。
佟山把长木板一扔,拉起俞英的手:“跑。”
俞英犹豫,心里转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念头:他伤了人,想逃避法律责任,要拉上她一起。但是,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她不想惹事。
光头手掌摸过后脑勺,边惨叫边低头看掌心,一心要看流了多少血。
佟山再次拉了拉俞英,不耐烦地催促:“快跑。”
光头看掌心,掌心没有血。他回过神来,抬头看这两个兔崽子,眼神如恶煞。
俞英心悸,跟着佟山,拼了命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