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还要说药酒的事情,顺便就一起说了嘛。”
陈宜抚摸李存安手臂,将写好的信挪到他面前。
那页写着:姑姑、姑父安好,自靖远一别已三月矣。宜自庐州遇苗安,一路同行,不日回金州故地,一切如故。望二亲珍重体康,顺遂至庐。
陈宜指尖一个字一个字,点在“一切如故”四个字上。
“姑姑肯定懂得。”
她坐着,仰头望李存安,李存安没表情,她就捧着脸眨眼。李存安实在憋不住,捏她脸蛋,又气又笑。
除了这张信纸,陈宜跟前还有一沓,面前那张已写了一半。李存安掸眼,发现是药酒剂量要点,还有建议参考的药方。
他收起笑容,恢复严肃,拾起毛笔添道:万等姑父到庐后,多试多酿,确保无毒性。
陈宜接过来继续写:新酒、故酒贴上签纸,河西、硕方、范阳各送十坛,报宜名即可。
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的信,秀气字迹中夹着一句刚健有力的字,实在明显。
李存安吹干字迹,对着光亮欣赏,自觉满意。
又等三日,回鹘的信终于来了。
突厥又来骚扰回鹘部落,部落已经求饶,奉上粮食。回鹘人拿走粮食,还不顾哭喊,抢走女人。部落也忍耐到极限。
回鹘可汗已秘密派兵前往各部落,待突厥再来,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巳时近午,庭州客栈大门口停了辆驷马马车,后头还跟三辆马车。百姓探头来看,但见仆人丫鬟自客栈搬运包袱物件,络绎不绝。
什么高贵人物,这般做派?
一对小夫妻自楼里出来,男的锦衣华裳,女的头戴帷帽,白纱拖到脚面,隐约还能看见孕相。
这俩人也不面生,在这摆摊的都见过,住了好几日,初来时还是硕方节度使送来的。果不其然,这回离开庭州,节度使大人又来了。
常自成和李存安相互拱手,陈宜学泰宁趾高气昂,行了礼就往车里钻,脸都不给一个。
待车马远去,百姓都在猜测:“有什么官比咱节度使还大?”
“莫不是宫里的?宫里的咱大人也不会这么给脸呀。”
这么巧,旁边就有说书人自言自语:“去年河西节度使家的独子娶了公主,听闻那个公主骄纵无度,河西少主倒是个稳重青年,身段还极好。”
“对了对了,”旁人立刻反应过来,“那就对了。”
陈宜掀开窗帘一角,看后面热闹人群,“你说他们能不能猜出来?”
“放心,常大人都安排好了,”李存安就着她的手放下窗帘,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就不放了,“你刚刚啊,应该骂两个奴才,最好再打两下,才像泰宁。”
陈宜摘下帷帽,靠着他,“你呀,对泰宁成见太深。”
少主和公主一起回府,公主还挺着孕肚,少主在旁细心呵护。李府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咱少主真厉害,就新婚一夜都能弄出娃儿。”
扫地丫鬟望着两人背影,被管事妈妈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不敢再说。
遮嘴也没用,望门贵族的轶事总传得最快。不消半月,连大马群山上的泰宁本人都听说自己回金州了,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回鹘与突厥正式开战。
那日,李嗣行得信,急着寻李存安和陈宜,听下人指路,一把推开书房木门。
但见陈宜和李存安,两个人就着一个小盅喝酒,几乎嘴碰着嘴,吓得后退半步,闭眼皱眉,仿佛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宜匆匆戴上帷帽,定睛看到李嗣行,摸胸叹气:“大人,是您啊。”
见李嗣行不忍直视的模样,陈宜赶紧解释:“不是您想得那样。”
他们俩刚得了安南道的美酒。安南道在大昭最南,运酒过来十分困难,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小壶。陈宜和李存安凑在一块,打色、嗅、味三方面研究优劣。
正闻着酒香,李嗣行就进来了。
“有正事快说。”李存安态度越发恶劣。
李嗣行已经习惯他这样,懒得争吵,直接道:“突厥大部队已入回鹘东境。”
当夜,河西节度使府上大闹一通。
李存安的云出堂院门大开,只听得公主骂道:“你还跟那贱人通信,当本宫是死人?扫我皇家颜面!”
砰!扔出一枚砚台。上好的端砚滚了三圈,四个角都磕掉了。
“你这刁妇!满脸烂疮还不许男人纳妾,妇德、妇言、妇容全失,我今日就休了你。”
“你休,你有本事休。”
啪唧,又扔出来一盏汝窑莲花盏,摔得粉碎。
无人敢进院子,连李嗣行也只敢在门口喊:“皇上赐婚,不能休啊。”
“泰宁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夺门而去。河西少主收拾包袱,当夜策马,又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