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早呢。”陈宜倔劲儿上来,扒拉开苗安,手持树枝掀开半人高的杂草。
胖少爷和仆人在更高的地方找。胖少爷灰头土脸,一把推开仆人拉扯,朝陈宜喊:“小丫头,认输吧!过会儿天黑,你害怕得哭我可不管。”
陈宜抬眼瞪他,胸口起伏,气性大了把手里的树枝扔过去,砸在胖少爷脚边。
“就是狼来了,本姑娘也不会掉眼泪!”
“哈哈哈!”胖少爷和仆人哄笑。
仆人调笑:“陈姑娘有夫君护着,当然不怕。恐怕且等着天黑缩相公怀里呢!”
苗安比陈宜长几岁,这两年个子蹿得飞快,已有郎君的模样,外头人总拿他调笑陈宜。陈宜还是个小姑娘,每每被闹个大红脸,只得跺脚生自己气。
“苗安,你把持得住不?”
仆人对苗安直呼姓名,苗安也不恼,只是拽陈宜,“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回家吧。”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胖公子挤眉弄眼,故意刺激陈宜,“苗安,你家小丫头要啥没啥,赶明儿本少爷带你去凤春楼开开眼。”
苗安抬头,陈宜看不到他的眼神,生怕他真起心思,扥他衣角,往前走去。
天色将暗,苗安朝着日落方向瞅去,竟隐约看到九脊屋顶,屋脊端翘起如鸟翅,正是寺庙常用的脊兽鸱尾。
他停住脚步,胖公子发现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两眼发光,大呼:“跑!”
霎时间,一群人都朝同个方向跑去。
陈宜自然也拉着苗安狂奔。
眼看胖公子家的仆从都落在两人后头,苗安愈发不安。几个大男人怎么会跑不过陈宜?
他拉住陈宜的手,陈宜惊,还未及站住脚,“啊!”一声,掉进窟窿。
野山上常有暗洞,杂草掩盖暗洞,人兽掉入都是常事。
“救命!”
黑漆漆中,洞口还有丝光亮。陈宜趴在湿哒哒的石壁扯嗓子喊。
苗安扶她坐下,趁着有光,解下她的鞋子,掉下来时他听到咔哒一声,自己没事儿,定是陈宜受伤。
他刚看见陈宜红肿的脚腕,“哎哟!”
伴随陈宜呼痛,头顶那点光消失,山洞彻底陷入黑暗。
“别动。”
苗安摸黑撕掉衣角布料,绑住陈宜的脚。
他不清楚陈宜伤得轻重,只听门口郎中提过一嘴,越是重伤,伤者越感受不到疼痛,先捆绑住,省得伤势加重,总没有错。
“我们中计了,他们故意耍我们,要打压你气焰。”
“师父总说你该稳重些,你也不听。”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陈宜在喘粗气。苗安察觉不对,不再说教,小心探她的脸,摸到软弹脸蛋上一道泪痕。
“怎么了?”他顿时慌张靠到陈宜身边,手足无措。
但听陈宜啜泣,他顾不得礼节,搂她到胸口,轻拍安慰:“别怕,我在。”
刚说完,陈宜“哇”地大哭,扑抱苗安。苗安后背撞到凸起的硬石头,骨头要被折断,硬生生忍下痛,咬牙缓了会儿,回抱陈宜。
“没事儿,师父师娘找不到我们自然会报官,到时候那几个小子定然害怕,招出我们位置。”
“我们小宜最勇敢了,什么都不怕。”
陈宜在他怀里哼唧:“我怕,我怕黑。”
“黑怕什么,闭上眼睡觉不都是黑的,”苗安轻拍她后背,“你睡觉,我给你讲故事。”
那一天,苗安的故事篓子都抖空了,一开始还是话本里的,后来七七八八回忆说书的,再最后开始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扬州了,只模模糊糊有坐船的印象,我老是吐,一吐我娘就让我躺她怀里,给我揉胸口。”
“她好香,长得也好看。我们孤儿寡母漂泊一路,居然没遭过匪,也是命大。”
“后来我娘就疯了,只有中秋才准出来见见光。我陪她在院子里吃饭,她只傻笑,不说话。”
“不晓得她现在想不想我?”
陈宜没有搭话,苗安感觉到胸口沉重,轻轻问了句:“陈宜?”
回应他的是小小的呼噜声。
“呵呵。”苗安不禁发笑。
在他眼里陈宜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懂男女之情,缠着自己不过是“可怜”他,可能有一点点亲近的喜欢。
他不一样。
他明白自己响动的心跳是欲望,对着小妹妹产生欲望,令他自惭形秽。多少个夜里醒来,他懊恼得撞墙。
飞进来一只萤火虫停在陈宜脸旁,苗安盯着那一点照亮的侧脸发呆,自觉陈宜长大该比阿娘还美。
像是猜到苗安的心声,萤火虫前赴后继地钻进来,饶着两人转圈。
“小宜,你看,好多萤火虫,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