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她和牡丹必须醉倒一个了。
两人推杯换盏,李存安在旁当摆设,大多数时间都是牡丹在说话,她有一百种办法让男人醉倒怀里,小小陈宜实在不放眼里。
只是没想到,喝到申时,陈宜还面不改色,她已经口齿不清,挺直脊梁都困难。
“姑娘喝不了就别喝了,”陈宜按住她斟酒的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喝的了,喝的了。”牡丹眼睛都睁不开,挥开陈宜,坚持要喝。
“别喝了。”这回是李存安阻止她。
他紧握牡丹手腕,面色阴沉,一字一顿,“我说,别喝了!”
牡丹不理他,他干脆夺过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将酒杯掼在桌上,杯底隐隐可见裂纹。
陈宜本来不觉有什么,见李存安这心疼的反应,胸口又酸又疼。
她控制不住表情,快哭了似的,眼睁睁看李存安将牡丹拖到床上。
“你堂堂贡酒东家,跟她拼酒做什么?”
李存安给牡丹掖好被角,回头,便看见陈宜站在桌前,手指捏拳,胸口起伏不停,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陈宜唇角下垂,实在受不了,冲过来拳头打在李存安肩膀,“你…你混蛋!”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骂出这样的词。
陈宜拳法凌乱,力气可不小,李存安莫名其妙挨了好几拳,才抓住她两只手,“你又生什么气?”
他看看牡丹又看看陈宜,“我真是生来欠你们的。”
第68章 番外一:吃醋(下)
“什么?你以前叫金安?你到底换过几次名字?”陈宜掐腰。
“我娘都不知道我姓甚,我当然也不知道。姓什么方便就用什么呗。”李存安摊手。
夫妻俩吵吵嚷嚷,陈宜气急踢向床头板凳,不料那板凳固定,一脚下去凳子没翻,陈宜的脚趾甲盖怕是翻了。
“嗷!”
她猛一嗓子,引得楼下的姐妹都跑上来,推开房门。
“没事没事,”李存安将陈宜护在身后,“牡丹姐醉了,我们扶她上床。”
院里的姑娘们狐疑,“牡丹姐千杯不醉,谁能喝醉她?”
陈宜揉着脚尖气呼呼,她才是千杯不醉,竟然质疑她的酒量。
“小安安,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婆娘欺负牡丹,你不拦着?!”
“姐姐,你看他现在真成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哪还记得咱们这群腌臜肉呢。”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李存安额发遮眼,仍挡在陈宜身前。
若换做别人他早就发飙,但就是这群姐姐,做着皮肉生意,被打被虐待,省出来的银钱给他买糖果和玩具。
他还记得牡丹房里的惨叫,那一夜,娘亲抱着李存安唱了一晚上外婆桥。他没睡着,娘亲也没睡着。第二天一早,牡丹姐姐嘴角淤血,买来一篮子糖葫芦给李存安。
她拍拍李存安的头,温柔笑道:“吃吧,这回是干净的,我买给你一个人的。”
李存安懂事后曾扪心自问,如果晓得这银子如何来的,还会吃糖葫芦吗?
会的吧,毕竟那是牡丹姐的心意,是她赚到的第一笔银子。
五岁前的记忆太模糊,初到扬州,他见到牡丹,两人却是一眼认出对方。
李存安脸色低沉,黑得滴水,“你们若不想做,我今日就带你们回庐州,没人会晓得那些过往。”
“但陈宜,你们不用再试探了,我就是认定她了,再生七个八个小孩也还是会姓陈。”
话到此处,陈宜才明白过来,这群“好姐姐”真的是他的“好姐姐”,字面意义上的。
她们为李存安鸣不平,觉得陈宜欺负她们的弟弟,于是逮到机会要杀杀陈宜的威风。
这样的婆婆杀威,多少年过去,她还是厌恶得很。然而李存安视她们为亲人,陈宜不想让李存安为难。
她走到光亮处,摆低态度,想要缓和关系氛围。不料,福身福一半,肩膀被李存安搂住。
她抬头,见李存安眉间微蹙,双目坚定。
“今日我要带娘子游瘦西湖,吃正宗淮扬菜,就不打扰各位姐姐妹妹做生意了。”
他拉着陈宜往外,从姑娘们中间穿过。要下楼前,他停下脚步,眼底暗光流闪,轻道:“待牡丹姐醒了,帮我转告她,我和陈宜还要在扬州呆一阵子。”
“她若想找我就来客栈,只找陈宜的话就算了。”
陈宜一路被他搂着,手臂外侧肯定被按红了。
他们走到码头,走到自家货箱跟前。李存安看似在监工,眺望远方,无尽的水面,既有感伤,也有无奈。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陈宜掰开他的手指。
“啊,”李存安似惊醒,松手,“对不起,弄疼你了。”
陈宜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搓揉手臂,一边抱怨:“我今日才晓得,我们夫妻间竟然这样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