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含笑,眉间微蹙,身子慢慢靠近我,双手捧住了我的下颌。
一阵蔗浆的甜溢到我的舌尖,他口中的甜随着他的唇舌传递给我,我嘴里的酸也随着微启的双唇慢慢涌向他。原本恼人的味道,因为这一瞬的交换变得酸甜可口,让我不觉想要索取更多。
他却仍是缓缓地,并不想让嘴里的蔗浆都被我抢走,舌尖时而辗转,时而逃避。
我的心不住地往下坠,身子一颤,双手不觉搂住他的腰间,喉间不禁发出一声轻吟。
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抱起。
他的双手褪去我的衣衫,两人的喘息彼此交错。雾气升腾间,武承嗣的面容忽然现于眼前。
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他,仓忙中将榻上的衣衫胡乱挡在胸前。慌乱不堪,被他尽收眼底。
他错愕地怔在原地,静默了半晌,未有一言。
我知他恐怕误会,忙掩饰道:“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担心。”
“无妨”,他轻叹着,嘴角划出一道弯,眼底的落寞一览无遗,“你不愿便罢了。”
千头万绪的想念从心头喷涌而出,无尽的依恋与痴缠已氤氲满身。
武承嗣,他凭什么到如今还阻我欢愉?
我深吸一口气,假装笑得无所顾忌,以最大的热情奔向他。
“团儿”,他静静地看着我,轻轻拨走了落在我鼻尖的发丝,声音微不可闻,满是疲倦,眼角眉梢却是抹不去的笑意,“你若还不知收敛,我怕命不久矣。”
这人总是这样,要在我最害羞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理他,忙把身子蜷了蜷,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含混不清地说:“我饿了。”
耳边是他忍俊不禁的笑声,先是和风细雨,接着便渐渐笑得放肆,后来他索性朗声大笑。
从我来长安认识他,好些年了,他无论喜怒哀乐,都是引而不发的。唯一的一次彷徨无措,还是先帝病重的时候。而今,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神情外露、肆无忌惮。
均郎端着案几进来,我仍裹着被子藏在他身后,鼻尖却嗅到了逼人的香气。
“竟有胡饼?”等均郎一出去,我便急忙从他身后跃出,伸手去够案几上还散着热气的胡饼。
他笑着摇摇头,“都快十八了还这般孩子气,你爱吃的自然是有的。我知道你最喜槐叶冷淘,只是如今尚在寒冬,不可冷了胃,吃完了胡饼便吃了这碗羊肉汤饼吧。”
我忙点点头,一口咬下了酥脆喷香的胡饼。
吃过胡饼后我俯身去尝那碗羊肉汤饼,却因未挽发髻,耳边的垂发总碍着我,下箸都有些不便。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微微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木筷,“我来为你挽发吧。”
我满是怀疑地问他:“你会挽发?”
“那是自然。”
他的双手拢住我的垂发,用锦带轻轻扎住过后,又取来榻边的金簪。结果还未簪上,那锦带便松了下来,我的头发又散开了。
我被他逗得发笑,打趣道:“某人不是说他会挽发么?”
他也摇头一笑,“不妨事,这样你也能用饭。”
说罢,他重新坐回我的右侧,左手轻轻挑起发丝,以手为带,将我的垂发全都握在脑后,右手接着拿起胡饼,缓缓下咽。
太后的身子向来强健,可一路颠簸,冬日里又寒风凛然,所以缠绵病榻多日。到洛阳宫里的时候,太后方精神爽朗起来。
宜孙见状,提议尚药局在太后身侧增添人手。她素来喜欢在太后面前惹眼,如此提议又是为太后的身子着想,自然无人反对。
只是这样一来,陛下宫内便少有奉御医佐常留了。
风娇日暖,洛水微澜。今冬虽比往年冷冽几分,春日却来得更早。仲春二月,太初宫里九洲池畔的桃花已吐出苞芽。
瑶光殿内,太后正与婉儿商议新科进士入朝官职之事。裴炎一案虽未累及众臣,到底也牵涉几人,补缺之事太后已忧虑多时。
我在旁理着进士的出身排次,按照太后的意思逐一抄录,心中偶有唏嘘,五兄原本,也该在里头吧。
宜孙从外头进殿,带来了安福殿的好消息,窦德妃已有孕三月了。
心中浅略的失落一扫而光,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三年了,自从敏不慎坠马小产,至今日总算又有了孩子。
太后神情未显,眼角却也透出几分欣喜。只是这样轻松愉悦的神情太过短暂,一闪而过之后,便与婉儿接着筹议起来。
我按下心猿意马,仍手书太后的裁决,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被婉儿一眼窥到。
她眼光斜睨过来,嘴角噙着笑,冲太后耳语几句。
余光里的太后微微点头,向她说道:“那便去吧,宜孙留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