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嗔道:“什么时候能忘了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也不知稳重些。”
“在阿娘面前,裹儿永远都是孩童。”裹儿娇笑着说道。
我们都被裹儿的样子逗笑,在他们一家三口的面前,我和婉儿竟陷入了久违的亲情欢愉中。
不过半个时辰,我们仍在仔细解蟹,却突然闯进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喊道:“太子率兵闯入了静德王府,已将静德王父子杀害,现在正在进宫的途中,圣人皇后还要赶忙避一避!”
“什么?”几个人同时尖声叫喊,我已经呆楞在原地。
“太子殿下往北宫门而来,圣人皇后要早做打算!”
“快!快准备去南宫门丹凤门,太子带了多少兵马?”李显怒问道。
“禀圣人,消息来报,有百余万骑将士,左金吾大将军李千里、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大将军李思冲都在其中。”
“什么?这群逆贼!”
“三郎,现在去丹凤门有什么用?要去就去北边的玄武门!”阿姊突然拉着李显喊道。
“他要从玄武门进宫,你去玄武门做什么!”
“当然是在玄武门号令宫中禁卫,擒拿这个逆子!难不成我们要一路跑到南边,再逃出宫吗?”阿姊声色俱厉。
“圣人,皇后殿下说得对,必须阻止太子进宫。”婉儿跪下急忙道。
我看着早已瑟瑟发抖的裹儿,心中只剩悲凉。
李重俊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而裹儿在瞬息之间,就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父亲。
我跪在婉儿身边,“圣人,阿姊,事不宜迟,我们快去玄武门吧。”
一路被内侍簇拥着向北,我才感到有些惧怕。
方才只想着李重俊总不至于真的杀了我,可是宫变之中,哪有不伤及无辜的?何况他恨极了阿姊和裹儿,就算他心软,他手下的人未必就肯放过我。
原来这么多年在宫中无虞,不过是幸运而已。
我搀着惊慌失措的裹儿,随着阿姊和李显爬上了玄武门城楼,终于松下一口气。
只要守门的将士不会倒戈,我们几人就不会有危险。
“香儿”,李显扶着气喘连连的阿姊,忙问道,“你没事吧?”
阿姊摇摇头,目光犀利,紧紧盯着玄武门以北的方向,“我倒要看看,这个逆子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对了”,李显忽然说道,“宫中禁卫都是相王责管,他今日在哪里?”
我急忙上前解释道:“圣人,相王今日去了临淄王府。按这些天的时辰来看,此刻应当还没有回来。”
李显怒哼一声,最终也只是握着阿姊的手,一同看向北方。
我靠在城门的砖墙上,随着他们一起静静等着,等着李重俊领兵冲进来的那一刻,等着父子相残的那一刻。
“团儿。”婉儿忽然凑到我的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婉儿,会没事的。”我回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其实,神龙元年的那一场宫变,她就在场,她总该比我镇定几分。可不知为何,她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攥进了手中,将所有的力气都传递给了我。
虽然今日李显的胜算更大一些,可我此刻站在玄武门上,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死了,还未同李旦好好告别,这一生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如果我能够逃过此劫,再同他相见,我又会做什么呢?是将心中所有的猜忌都吐露给他,像我们曾经约定的那样没有欺瞒,还是继续怀着猜疑和试探,和他纠缠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
深深喘息,才发觉我竟然这样需要他。
不过一刻,就听更北的重玄门外一阵马蹄声,李重俊的队伍竟未遭遇任何阻拦,直冲玄武门下而来。
百余将士停在玄武门下,俯瞰下去,李重俊虽在中心,却格外畏怯,他抬头看到李显和阿姊,竟兀自跳下马半跪着。
“太子殿下不忍朝野肮脏,携我等清君侧、正朝堂!还望陛下交出逆臣武三思的情妇上官婕妤,交出一丘之貉的皇后韦氏、安乐公主,太子殿下定会保护陛下,即刻退回东宫!”
李多祚见状,也下马半跪于李重俊身边,对城楼之上高声喊话。
我极为惊诧,没有料到他们首先要的是上官婉儿,更没有料到他们竟真的只是“清君侧”。
古往今来,清君侧的下一步就是谋权篡位,两年之前的政变就是如此。李重俊和他的拥趸竟然没有想过去控制李显的人身自由吗?
即便他们真的成功,若不继续夺权,李显又会怎么对待这个杀死了自己妻女和盟友的儿子呢?
“陛下!”婉儿显然也被吓到,跪在李显身边哭道,“太子殿下此番动作,自然是计划先杀了婉儿、再杀了皇后殿下和公主,最后挥刀向陛下!陛下万不可将万乘之尊拿来冒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