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中轻叹一声,罢了,李成器和李隆基不一样。
“圣人若要奖赏寿春王,该投其所好才是啊。”我向前俯着身子,故作轻松地说。
“此话怎讲?”
我低头一笑,“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寿春王沉迷音律,府中姬妾众多,日日笙歌艳舞。团儿以为,圣人从宫中挑出十几个姿色绝佳的歌姬,才能送到寿春王的心坎上。”
李显哈哈一笑,倒真如长辈一般对李成器说道:“才二十八岁就沉迷声色,实在不该,你就不如你阿耶。”
李成器叩身谢恩,又看了我一眼道:“阿耶与韦姨两情缱绻,恰如圣人与皇后。成器没有这样的缘分,心中只有羡慕。”
第一百二十章 隐忧
李重俊被册立为皇太子的同月,因政变有功被封为郡王的五位大臣,除张柬之年过八旬、病逝家中,其余四人皆死于流放途中。
李旦在王府中,对着袁恕己曾经的书信,只是叹气。
“从你劝他辞去中书令之职而无果时,就能想到今日的局面吧。”我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着。
他讥讽一笑,“圣人竟装作不知,将虐杀他们四人的罪过推到武三思的头上,说是他错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也皱眉叹道:“武三思如今是骑虎难下了,他不似驸马都尉武攸暨能彻底放下,心中总还惦记着武家荣耀。如今除了替李显扛下罪名,他也别无选择了。”
“他们几人的家眷,男丁十六岁以上者皆流放,女眷……”
“我知道的,有我在掖庭,不会让她们吃太多的苦。”
他倦怠地靠在我身上,微微点头,终于不得不放下一桩心事。
“对了,这几日怎么总见你在拾掇玉娘的东西?找到她了吗?”他盯着我手中的素银钗问道。
我无奈地摇摇头,“我本想找些隽娘从前的东西,却始终找不到,玉娘用过的也能勉强装一装吧。”
“你……”他起身惊问道,“要去见太子?”
“是。”
“你是为了……皇后和安乐公主?”
我咬着下唇,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意图,点了点头。
他重新靠在我的身上,轻叹道:“既然决心立了太子,又何必打压他的地位,最后总要搅得鸡犬不宁。”
“虽然李显是为了自己,才给几位公主开府置署,但我还是替她们高兴。而且我总觉得,裹儿的这个要求,该是受了婉儿的提醒。”
“说到这几座公主府,近来大肆招揽斜封官,在朝廷中竟占了快一半,实在是乌烟瘴气。”他不禁又坐直了身子抱怨道。
我也摇头轻叹,“则天皇后在位时,本意是为那些出身寒门、又还未能有科举功名的人所创的官制,准他们自荐试官,也使朝廷不漏任何有才干之人。可到了如今,就只有‘官’,而再无‘试’了。”
“连杨均、马秦客这样的医工庖厨都能当从三品的散骑常侍了。若真有我能裁决的一日,必得罢黜所有斜封官!”
他这样的年纪,除了玩弄权术,依旧对政治清明心向往之,我也不免心生欣慰。
“斜封官制有利有弊,倒也不必全都罢尽,仍按着则天皇后在时的定制便可。毕竟,真有才干而科举落第者,数不胜数。”
他侧头看我,湿润的眼睛里满是了然,“提起母亲,你总是赞叹多一些。”
我轻轻一笑,“怨恨归怨恨,敬佩归敬佩。人与人之间,又不是简单的加减。”
他愣了一瞬,眼中似有缠绕千层的哀戚,却只是低头抿嘴,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如今的东宫太子自然不比从前的义兴郡王,我在少阳院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李重俊才匆匆现身。
“见过太子殿下。”
礼还未行完,就被他慌乱地命人拉起,嘴里嘟囔着“不敢受皇后亲眷之礼”。
我微微低头说道:“冒昧前来,是在安国相王府,也就是从前的豫王府寻得旧物,我想太子会喜欢的。太子可否屏退左右?”
李重俊思虑片刻,点头说好。
“你阿娘的旧物,所剩无几,我想也该你留着。”我将原本属于玉娘的素银钗递给他,竟无一丝心虚。
他伸出手,整个人微微发抖,却在碰到银钗的一瞬间猛地缩了回去,像被炽红的热铁所烫了一般。
我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之所以请你屏退左右,就是怕出现上次的事。这枚银钗你自己收着,不要示人,皇后殿下就不会知道。”
“相王妃……也被皇后殿下斥责了么?”
“她毕竟是我阿姊,就算不悦,也不会记恨太久。况且她如今的怨气,多半是因为懿德太子,不是专门冲着你去的。”